沈衍低低地笑,再抬眼時一片慍怒,忽然問了我一個問題。
崔映月,你知道你阿兄是因何而死嗎。
提起阿兄,我再忍不住心中悲痛,心里已有了猜測,恨不得撕了沈衍的臉。
他看清我眼底的恨,附在我耳邊輕聲道:他死在我手里,要怪就怪他阻了我的路,崔氏滿門流放也是因我,崔映月,我要你只能被困在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起慘死的阿兄,流放的親族,鈍痛從我心口蔓延,眼前一片血色。
沈衍漫不經(jīng)心地欣賞我的痛苦,朝我伸出了手:你求我,我就救你。
我垂眸不語,在橫梁即將落下時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把他拉入身后火海。
我在火海里大笑,無比愉悅:沈衍,嫁給你是我最后悔的事,這三年我生不如死!
如今終于解脫了!
被火焰吞沒時,我竟感覺暢快無比。
再睜眼,我回到了嫁與沈衍那日,悶熱的灼燒感提醒我那場火海并不是夢。
我切切實實因沈衍死過一回。
外面鑼鼓喧天,我定定看著銅鏡里自己尚且稚嫩的容顏,一行熱淚流下。
真好,阿兄還沒有死在北疆,崔氏還未遭奸人所害流放嶺南,一切都還來得及。
上天垂憐讓我再活一世,此仇我與沈衍不死不休。
洞房花燭夜,沈衍一身寒氣,朝我遞來一杯酒,容色艷艷,嗓音溫潤。
映月,喝了這杯酒,你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往后無論如何,我沈衍都不會負(fù)你。
我靜靜看著他疏離淡漠的眉眼,當(dāng)真是翩翩如玉。
上一世,他就是這樣,一雙鳳眼情意繾綣,哄著我交了一顆心。
又溫言軟語哄著我在新婚之夜去祠堂同他一起給顧婉的牌位磕頭,又抄了一夜的經(jīng)文為她祈福。
他那時說得真好聽啊,什么夫妻一體,永結(jié)同心,不曾想當(dāng)日的山盟海誓都成了后來的催命符。
他從顧婉死那日就在恨我,恨崔氏。
我接過那杯酒,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這一世他還是那般溫潤如玉,我卻再不會信他了。
見我接過酒盞,沈衍慢慢伏在我膝上,音色清冷微?。河吃?,這些日我總睡不安穩(wěn),夢里表妹一直在哭。
我勾起他一縷發(fā)絲,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你想如何呢。
見我并不生氣,沈衍垂眸,眼尾已是點點紅意。
我想同你一起去祠堂為表妹叩首祈福。
我一言不發(fā),沈衍坐起來,握住我的手。
我知你委屈,可她畢竟是我表妹,如今你我新婚,她卻已骨枯黃土,我心中實在不忍,你我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可愿成全我。
我想起阿兄,想起那些被沈衍撕毀的祈福經(jīng)文,恨意涌到心頭,我險些握不住酒杯。
他害死我阿兄,害他大好年華卻死在他鄉(xiāng),又不許我為阿兄祈福,現(xiàn)在卻讓我給他表妹抄經(jīng)祈福。
真是可笑。
我平復(fù)心情,勾起一個溫婉平和的笑:你的意思是,要我給一個無名無分的孤女磕頭,而且她還曾加害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