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皖,自你離家,已有十載,父母甚是掛念。聽聞皖皖身體大好,母親甚是欣慰,何時可回京一家團聚?京中已為你挑選如意兒郎,只盼皖皖速歸?!?br>
寥寥幾句,江皖皖似乎看見了母親提筆書寫時的認真模樣,不禁濕了眼眶。
這已經(jīng)是父母回京述職后,寫給她的第七封信了。
可她一直找盡理由拖延,遲遲未歸。
如今,她不想再讓父母等待了。
江皖皖提筆,剛要給母親回信,門外卻驟然響起女人肆無忌憚的笑聲。
筆尖一抖,黑色墨汁滴在雪白紙面上,氤氳了一小片污漬。
江皖皖輕輕蹙眉。
每日這個時辰,宋子安和蕭文遠都會來院子里陪江雨柔射箭。
剛想重新拿出一張紙回信,雕花木門就被人猛地推開。
庶妹江雨柔臉上掛著盈盈笑意,語氣愉悅又嬌嗔:
“長姐,你和我們一起出去射箭吧?子安哥和文遠哥就知道欺負人家!”
江雨柔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臉頰也紅紅的,那雙眸子烏黑明亮,一臉單純無害。
可江皖皖卻知道,她這純真的外表,不過是一層欺世惑眾的偽裝。
江皖皖聲音嚴厲,不怒自威:“江雨柔,進門前要先敲門,這個規(guī)矩以前沒人教過你嗎?”
然話音剛落,江雨柔那小鹿般純真的眼睛,瞬間溢滿淚光。
“長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就是個沒教養(yǎng)的庶女......”
說完她就撲通一聲跪下,磕起頭來:“姐姐你別生氣,都是我的錯......”
與此同時,宋子安和蕭文遠闖進書房,恰好看到了這樣一幕。
兩個少年幾乎是立刻沖到江雨柔面前,一個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她,一個心疼地看著她磕紅的額角。
宋子安當即就紅了眼:“紅成這樣?痛不痛?”
他向來脾氣火爆,不等江皖皖出聲,沖著她就是一通責備:“你為什么總是仗著著嫡姐的身份欺負庶妹,你還有沒有羞恥之心?!”
蕭文遠素來冷靜,可此時也免不了失望責備地看向江皖皖。
“皖皖,你今天的確做得太過分了?!?br>
他目光冷冷地橫了江皖皖一眼,垂眸又看向江雨柔磕紅的額角,眼神卻瞬間變得溫柔。
“走,去我院中,我給你上藥?!?br>
說完,他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離開書房。
宋子安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一路上都在殷勤地哄著江雨柔。
“雨柔,沒事的。等你的傷好了,我?guī)闳ヲT馬,京城這兩日會送來幾十匹寶馬,到時候先讓你挑選!”
江雨柔小鳥依人般蜷縮在蕭文遠的懷里,目光望向與他們并肩而行的宋子安,臉頰緋紅。
“子安哥哥,騎馬很危險的,雨柔害怕。”
“怕什么,我可以教你,我的馬術可是一流的!再說,文遠騎馬也不錯,不會摔到你的!”
江雨柔立刻笑了起來:“那雨柔就不怕了!有兩個哥哥保護,雨柔什么都不怕?!?br>
江皖皖透過敞開的雕花木窗望去,瞧著他們?nèi)说纳碛跋г谠鹤永?,視線卻久久沒有移開。
那副畫面太過熟悉,只不過早些年,那個被兩人寵著護著的人,還是她。
江皖皖年幼時體弱多病,因父母常年在外征戰(zhàn),無人照顧她,便將她寄養(yǎng)在江南外祖家。
宋子安和蕭文遠兩家恰好是外祖的鄰居,他們年長江皖皖兩歲,她從小就叫他們哥哥。
他們?nèi)齻€算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關系一直十分要好。
他們一同讀書,一同吟詩作畫,閑暇時還會去后山采摘垂釣,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一年前,江皖皖祖父過世了,家中只剩一個嬸嬸操持。
父母本想接她去邊境同住,兩個少年卻央求家中長輩寫信給我父母,稱兩家都可以照顧江皖皖,還隱隱透露出他們兒子想要娶她為妻的心思。
邊境艱苦,又時常有賊人來犯,父母雖顧念江皖皖,卻怕她在那種惡劣環(huán)境下舊疾復發(fā),只好暫時壓下接她離開的心思。
只是沒想到,父母卻把庶妹江雨柔送了過來,讓她同江皖皖作伴。
而自從江雨柔來了之后,一切都變了。
江雨柔溫柔懂事,乖巧可愛,受了委屈也不說,只是偷偷掉幾顆金豆子。
江皖皖起初憐惜她,總是把好東西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選。
甚至怕她一個人太孤單,在和宋子安蕭文遠見面時,也會帶著她。
兩個少年也就這樣一點點被江雨柔吸引,與江皖皖逐漸疏遠。
從前,蕭文遠雖然喜歡江皖皖,行為舉止卻從不逾越。
可現(xiàn)在,他卻全然不顧男女大防,哪怕抱著江雨柔也并不介意。
從前,宋子安性子雖火爆,對江皖皖說話卻從未大聲;
可如今,他竟會指著鼻子對她大呼小叫,只為給江雨柔討一個公道。
從前,江皖皖因為他們兩個毫不掩飾的愛意,想過從他們之中選一個結為伴侶,一生一世攜手終老。
可這短短的一年,無數(shù)次心寒與失望交疊。
她不想再繼續(xù)留在這里,不打算再參與他們?nèi)说母星榱恕?br>
想到這,江皖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重新提起筆,給母親寫了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