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被政敵害死前，將我托付給他隱居清河鎮(zhèn)的小叔蕭意遲。
他憐惜我幼年失去雙親，拿命來寵我。
我想吃天山雪蓮，他便花費七天六夜，摔出一身傷親自為我采摘來。
我與旁人走近，他便會冷臉吃醋。
在一次醉酒后，我們一夜荒唐，做了夫妻之事。
我以為他也和我一樣戀慕心暗生，便在生辰那日，向他表明心意。
卻不料他當(dāng)場冷了臉，自此避我如蛇蝎。
后來花燈節(jié)上，他為了讓我死心，當(dāng)著我的面和心儀的姑娘擁吻。
“嘉若，來見一見你未來小叔娘。”
他將我送他的平安符，小心翼翼的給姑娘戴在腰上。
卻不知就在他有心儀姑娘的那一刻。
我也決定嫁與他人了。
1“嘉若，還不過來？”
蕭意遲的聲音再次響起，將我從呆滯的思緒中拉出來。
我勉強(qiáng)扯動嘴角，朝著沈玉娥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長輩禮。
“見過沈……小叔娘?！?br>
沈玉娥愣了愣，旋即綻開一個挑釁的笑。
“嘉若，你我也算是舊相識，不必那么客氣?！?br>
她說完便扔下我，親熱的拉著蕭意遲繼續(xù)去逛花燈會了。
只有蕭意遲回頭看了我一眼。
對視的那一刻，他終究還是停下腳步問我。
“你們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蕭意遲不知道。
三個月前，我同沈玉娥在書會上一見如故。
因年齡相仿，所以暢談心事。
我說我想跟心上人表明心意。
她說她要盡早親吻到愛慕的那個人，嘗嘗他的唇是什么滋味。
我笑她不知羞，她笑我膽小鬼。
“連告白心意都不敢，活該你還在暗戀！”
她給我出謀劃策，讓我趁著月黑風(fēng)高，把人抵在墻角撲倒再說。
我笨拙的照做了。
卻被蕭意遲冷冷推開。
“周嘉若，姑娘家要自重?！?br>
我就像被潑了盆冷水。
他不喜歡我。
那晚我一個人在冷風(fēng)里坐了一夜。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如今已經(jīng)是寄宿在清河鎮(zhèn)的第七年。
自從未婚夫蕭凌死后，他便一封信把我托付給了小叔我想吃天山雪蓮，他便花費七天六夜，千里迢迢跑到天山，摔出一身傷也要幫我采摘來。
我和別的男人走近。
蕭意遲便會冷臉吃醋。
終于在一次醉酒后，蕭意遲同我在一片星光下，一夜荒唐，做了夫妻之事。
我以為蕭意遲也對我有意，只是礙于我和蕭凌的未婚名分，所以才遲遲不肯開口。
可蕭凌已經(jīng)死了七年。
我便鼓起勇氣，便在生辰那日，主動將蕭意遲抵在墻角，向他表明心意。
卻不料，他當(dāng)場冷了臉將我推開。
“周嘉若，你怎能如此不自重？”
“你這樣舉止輕浮，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蕭凌嗎？”
此后他見到我便遠(yuǎn)離。
避我如蛇蝎。
幾個月后，我便從清河鎮(zhèn)鄉(xiāng)親們口中聽聞，蕭意遲去跟沈家姑娘提親了。
那時我不肯信。
愣是悄悄跟在蕭意遲身后，追了八條街。
在看到他果真和一個妙齡姑娘親密見面后，我就大病了一場。
因為我沒想到。
他想提親的那個沈姑娘。
就是我在書會上認(rèn)識的沈玉娥。
她性格熱烈，敢想敢為，是她說想嘗嘗心上人的唇是什么滋味。
也是她出主意讓我將心上人撲倒。
卻不料，我的心上人，也是她的。
2“嘉若，你和沈姑娘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見我沉默，蕭意遲又問了一遍。
他皺著眉頭，一臉不悅。
我卻苦笑，他肯定是以為我不肯放棄他，故意跟蹤才暗地結(jié)識了沈玉娥。
可我早就不會這樣做了。
見蕭意遲緊緊盯著我。
沈玉娥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幾分，她巧妙的擋在我前面，故作善意拉扯蕭意遲。
“蕭郎，你干嘛這樣兇的問嘉若呀，她沒有惡意的?！?br>
我藏起心頭那抹苦澀，輕笑，“許是和未來小叔娘有緣分，提早便認(rèn)識了?！?br>
沈玉娥故意轉(zhuǎn)移話題，想讓他去買一盞花燈，見蕭意遲不再追問下去。
我才松了一口氣。
可蕭意遲并沒有結(jié)束。
今日他之所以讓我跟著他和沈玉娥逛花燈，就是讓我見證他們的幸福，讓我死心。
在花燈最美的地方，蕭意遲故意當(dāng)著我的面，摟住沈玉娥的腰，和她親密擁吻。
“這平安符可戴好了，將來大婚，我可是要檢查的?！?br>
沈玉娥嬌笑，“你真是小氣鬼，一個小小的平安符，我還能給你丟了不成？”
“嘉若，你小叔平時也這樣小氣嗎？”
我輕輕搖頭，面上故作輕松，胸口卻被刺得生疼。
沈玉娥時不時擺弄一下腰間的那枚平安符。
那是上個月，我去寺廟三步一磕頭求來的，希望能保蕭意遲平安。
卻不料，他轉(zhuǎn)手就送了人。
我知道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不要再對他癡心妄想。
所以，我再也不會癡纏了。
氣氛微妙中有幾分尷尬，沈玉娥似乎察覺到了，她轉(zhuǎn)頭看著我輕笑。
“嘉若一個人看著我們倆，多不好意思?！?br>
“蕭郎，你是嘉若未婚夫的小叔，也就如同她的小叔，左右都是長輩，就幫她說門親事如何？”
蕭意遲聞言，一臉沉思著看向我。
我卻故意錯開他的目光。
“多謝沈姑娘好意，不過，有人同我提親了。”
蕭意遲頓住，他抬頭盯著我。
“什么時候的事？”
我輕笑，“就前幾日?！?br>
蕭意遲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是哪家的公子？
你答應(yīng)了？”
我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不遠(yuǎn)處有人朝我招手，“周姑娘?！?br>
“他來了！”
我連忙上前主動挽住來人的手臂，匆忙同二人告別。
“小叔，沈姑娘，我們先去隨便逛逛，就不打擾你們二位了。”
我攥緊許清宴的袖子，匆匆離開他們的視線。
蕭意遲目光卻陰沉下來。
在背后冷冷的注視著我們。
直到我和許清宴的身影淹沒在人群，再也看不到影了。
蕭意遲仍舊站在那里，一臉陰騖。
就連沈玉娥同他說話都沒反應(yīng)。
3許清宴帶著我去看了花燈。
我一路上都意興闌珊，沒什么反應(yīng)。
他問我為什么心情不好，我搖搖頭，問他最早什么時候能來娶我。
許清宴臉紅了幾分。
“家母正在籌備，最快的話，也要三日后了?！?br>
“好?！?br>
我點頭。
我想的是越快越好。
許清宴或許沒見過，像我這般恨嫁的女子。
但他不會過問更多。
因為我們算是假成親。
許清宴文采斐然，曾做過史官，因為筆下的記錄得罪了皇帝，便被責(zé)罰扔進(jìn)牢獄，受過宮刑。
后來因為許家四處奔走，總算辭了官把人救出來，回到了清河鎮(zhèn)。
但許清宴和普通男子都不一樣了。
因為此生都不能傳宗接代，正經(jīng)人家怕委屈了女兒，縱然他長得英明俊郎，一表人才，都不肯同意嫁給他。
而我找到了他。
告訴他我愿意做他的妻子，為他驅(qū)散那些流言蜚語。
而他只需要給我一個歸宿，緩解我無處可歸的窘迫。
成婚后我們各過各的。
他納妾養(yǎng)外室我都不會計較。
而我也會開女子學(xué)堂，繼續(xù)教女子念書認(rèn)字。
他不許過問我的一切。
許清宴沉默了很久，同意了。
可我的侍女豆蔻聽說這個交易后，卻紅了眼，跪在地上求我別犯傻。
“小姐，奴婢知道你是為了不打擾蕭大人，但也不必毀了自己??！”
“那許清宴不能人事，嫁過去你就會一生受苦！”
我卻無聲將豆蔻扶起。
“傻豆蔻，你忘了本朝的規(guī)定，女子若是不嫁人，便飽受詬病，也會被外面男人虎視眈眈?！?br>
“我最想嫁的人已經(jīng)嫁不成了，嫁給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br>
“我不過是想尋求一個歸宿，安安穩(wěn)穩(wěn)教孩子念書?！?br>
“什么天倫之樂，我也不敢奢求了。”
豆蔻卻泣不成聲。
“小姐，我這就去求蕭大人！”
“他是清河鎮(zhèn)的地方官，而且這些年他那么寵你，奴婢不信一個沈姑娘就把他奪走了！”
“奴婢這就去告訴他小姐你的心意，他怎么可能舍得讓你嫁給那種男人！”
我臉上的笑容卻一寸寸凝固。
“豆蔻，別再給小叔添麻煩了?！?br>
“若是我能嫁人，想必他……是最高興的?！?br>
4無數(shù)回憶在腦海中飄蕩，形成的愁緒竟然比眼前的花燈還要繚亂。
我無心逛什么燈會，隨便轉(zhuǎn)了兩圈，就早早回去了。
許清宴不放心，“周姑娘，我送你?！?br>
反正我們快要成婚了，我沒有拒絕。
任由許清宴驅(qū)動馬車，把我送回了蕭府大門。
許清宴笑吟吟的幫我掀開車簾。
“周姑娘，慢些。”
我下車后，想了想最終腳步頓住，回過頭來望進(jìn)許清宴的眼睛。
“你很快就是我的夫君，叫我嘉若就好?！?br>
許清宴愣了愣，很快笑了，“好，嘉若。”
他靜靜注視著我一步步邁進(jìn)蕭府。
蕭府大門的牌匾，刺得我眼生疼。
我忍不住想起蕭意遲當(dāng)著我的面，摟腰親吻沈玉娥的畫面。
在抬腳邁進(jìn)的那一刻，我落了淚，迅速回頭沖進(jìn)許清宴懷里，踮起腳在他臉上印下一吻。
許清宴沒想到我會有此舉動，愣愣的望著我，臉?biāo)⒌募t了。
“清宴，我等你來娶我?！?br>
我告訴自己。
以后不要再肖想別的了。
以后我的夫君，只會是許清宴。
我一路提著花燈走近院子里，沒有點燃燭火，下人們也都不在。
我剛要放下花燈喚人。
在一片黑暗中，冷冽的聲音忽然響起。
“那個男人是誰？”
蕭意遲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兀自嚇了我一跳。
“小叔？
你……不是在陪沈小姐逛燈會嗎？”
怎么這么早回來。
蕭意遲沒有回答我，卻冷冷起身，逆光下的他高大瘦削，卻極具威懾。
“回答我，那個送你回來的男人，是誰？”
他聲音開始變得急切，我卻莫名其妙。
“是我的未婚夫，許清宴。”
良久的沉默。
蕭意遲冷笑一聲，“周嘉若，你好的很?！?br>
“他許清宴是什么身份你調(diào)查過嗎？
他有過什么經(jīng)歷你清楚嗎？
他……”我知道他想說什么。
他想說許清宴受過宮刑，根本不配稱作是個男人。
可我不嫌棄他。
蕭意遲氣結(jié)，“你和他尚未納彩議親，就口口聲聲未婚夫，你怎能如此不知羞恥？”
5蕭意遲帶著怒氣的訓(xùn)斥，讓我瞬間紅了眼。
我不嫁人，他嫌我纏著他不放，避我如蛇蝎。
如今我為自己選了夫君，他又各種怒斥刁難。
說我不知廉恥？
我唯一一次不知廉恥，就是在那次醉酒之夜，在他伸手剝掉我衣服的時候，沒有推開。
如今和我三日后成婚的男人逛燈會，我便成了不知廉恥了。
眼淚在黑暗中簌簌而落。
我第一次有了底氣反駁他。
“我愛慕許清宴，不在意他是什么身份，不在意他有什么來歷，我只要嫁他?！?br>
“小叔也很快迎娶心儀的沈姑娘了，看在嘉若叫了你七年小叔的份上，不如就成全我吧?！?br>
蕭意遲沉默了很久。
縱然看不清他的臉，我也能察覺到他的視線，帶著慍怒和不解。
他讓我退婚。
“嘉若，許清宴不能嫁，你和他說清楚，我再去為你選個更好的男兒?！?br>
我輕笑出聲。
“小叔難道以為，人心都是可以這樣輕易改變的嗎？”
“我愛他，就是非他不可，換了誰都不行。”
說完我便不顧他的臉色，轉(zhuǎn)身離開了。
第二日，蕭意遲沒有去忙。
居然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等我。
看到我愣住，蕭意遲僵硬的露出一抹笑。
“醒了？”
“你想吃些什么，我叫廚房去做?！?br>
我有些受寵若驚，也有些恍如做夢。
自從那次表明心意失敗后。
蕭意遲總是若有若無避著我，連用膳都不肯同我一起了。
如今，他又眼巴巴的來找我，問我想吃什么。
不只是用膳。
蕭意遲開始事無巨細(xì)的關(guān)心我。
他讓人給我送來清河鎮(zhèn)最好的布匹料子，讓丫鬟給我裁制衣裳。
知道我喜歡荷花，便在蕭府的池子里，種滿了荷花。
“嘉若，等來年這個時候，荷花就會開滿池子?！?br>
我輕笑。
“是啊，到時候你和沈小姐……小叔娘，就可以賞荷了?！?br>
而我。
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蕭府了。
6又過了一日。
許清宴的聘禮送來了蕭府。
許家祖上是做生意的，家里金銀珠寶從不缺，聘禮居然也足足抬了二十四箱。
從許家到蕭府，讓清河鎮(zhèn)的鄉(xiāng)親們羨慕壞了。
他們紛紛談?wù)撈鹞液驮S清宴的這樁婚事。
明面上恭賀我好福氣。
背地里暗諷我，嫁過去就是守活寡。
蕭意遲聽了臉色鐵青。
讓人把那些七嘴八舌議論的全都趕走。
我站在聘禮前讓豆蔻清點。
蕭意遲負(fù)手立于我身后，問我，“真的要嫁？”
我笑著點頭。
蕭意遲卻開始反悔了。
他那晚喝了很多酒，紅著眼把我堵在房間里，問我是不是之前對我不夠好。
我愣住，從未見過這樣的蕭意遲。
“嘉若，你不喜歡許清宴，對不對？”
“你只是為了躲避我，才要嫁給他的。”
“嘉若，你別犯傻?！?br>
我只是想笑。
憑什么他娶沈玉娥就是真愛，而我想嫁給別人，就是犯傻呢？
自從七年前蕭凌死后。
我本決意不再嫁人。
可和蕭意遲同處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讓我對他動了心。
如今經(jīng)歷這種種，我早就看透了。
許清宴才是最適合我的。
我輕笑著朝蕭意遲行了一個長輩禮。
“小叔，嘉若祝你和沈小姐白頭偕老，也希望能得到小叔的祝福，祝我和清宴舉案齊眉吧?！?br>
蕭意遲一言不發(fā)，愣是沒說出那句祝福。
之后他消失了好幾天。
在我大婚前夜回來了，帶著一身傷。
蕭意遲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匆忙跑到我院子里，捧著一朵天山雪蓮給我。
“嘉若，給你的。”
“不知道許清宴那小子會不會給你摘雪蓮，若是你想吃了……可以隨時來找我?！?br>
蕭意遲盯著我看時，紅了眼。
我不懂他眼中那是什么復(fù)雜情緒。
卻也覺得不重要了。
7第二日。
我換上了大紅色嫁衣，以為能順利出嫁。
卻不料在許清宴來迎親之前。
清河鎮(zhèn)的鄉(xiāng)親們拿著棍棒沖進(jìn)來，把我抓走了。
不知道是誰透露出來的，說我未婚先孕。
而這里是清河鎮(zhèn)。
若是有女子未婚先孕，則會被視為不詳。
“鄉(xiāng)親們，把這個賤人帶走，浸豬籠！”
豆蔻用身體護(hù)住我。
她對著村民大喊，“這里可是蕭府！
敢闖進(jìn)來抓人，就不怕蕭大人跟你們算賬嗎？”
村民們卻有恃無恐。
“別說是蕭大人了，就算是太守來了，也得按照清河鎮(zhèn)的規(guī)矩來！”
我被他們捆住手腳，扔進(jìn)豬籠之前。
沈玉娥遠(yuǎn)遠(yuǎn)站在岸邊輕笑。
消息是誰透露的，不言而喻。
“嘉若，你別怪我?！?br>
“這清河鎮(zhèn)最是容不下未婚先孕的女子，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守婦道?！?br>
她輕輕走進(jìn)我，在我耳邊小聲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腹中孩子是誰的?！?br>
“我說過，蕭意遲只能是我的?！?br>
我錯愕的望著她，那次嘔吐，居然被心細(xì)如發(fā)的沈玉娥看出來了。
她知道我的心上人是蕭意遲。
我說起過那一夜荒唐，又在花燈會上不受控制的干嘔了下。
結(jié)果都被她看在眼里。
我心底被絕望淹沒。
想大聲呼救，卻被堵住了嘴巴。
他們把我扔進(jìn)豬籠里沉塘的前一刻，我仍在死死的盯著那條熟悉的巷子。
期待蕭意遲能趕來救我。
可他始終沒來。
我苦笑，絕望地閉上了眼。
“住手！”
忽然一聲暴呵傳來，眾人愣住，紛紛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