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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云霆面目猙獰,額角已經(jīng)遍布汗水,他此刻咬著牙關(guān),感覺自己的雙腿就像被人用無數(shù)根棍子在重重的敲擊一般,痛,痛徹心扉,四肢百骸都跟著在錐痛。
他有些聽不清顧明舒的話,只是擺手讓她走遠(yuǎn)一點,怕誤傷到她。
“唔……”又一波疼痛來襲,他悶哼一聲,昂著下巴,脖子上青筋充盈,雙手握緊石頭,有種想把腿給切掉的沖動。
好痛,太痛了,比他腿疾發(fā)作都還痛。
若非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他真有些難以承受,這樣絕望的疼痛讓他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滿是鮮血的夜晚……
可意外的是,他漸漸發(fā)現(xiàn)痛楚在向下蔓延,落在他早已粉碎的小腿和雙腳上。
這種感覺,讓他忍不住落下一行熱淚。
他的腿有救了是嗎?他能感受到雙腿似乎慢慢在回應(yīng)他的身體。
太不可思議了。
崔六娘握緊謝余的手,臉上掛著濃濃的擔(dān)憂之色,心中不斷為謝云霆祈禱著,謝翀摟住她肩膀,安慰的給予她力量和依靠。
身為父母,最見不得就是孩子遭罪,眼下別說崔六娘了,謝翀都差點哭出來。
好在謝云霆叫了幾聲后,情況逐步好轉(zhuǎn),臉色沒有那么扭曲,身子也放松下來。
可他腿上還是痛著,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了一刻鐘左右,才徹底消失。
所有人都為他揪著一顆心。
顧明舒給他喂了一杯靈泉液,期待的看向他雙腿,聲音恍恍惚惚,“夫君,你感覺怎么樣?”
她剛才看見夫君的腿在動,應(yīng)該是好了吧。
就讓上天眷顧他這一回吧。
謝云霆抿著嘴角,深吸一口氣,試圖控制小腿抬起來,但似乎不行。
他還是沒感覺。
失落縈繞在他心頭,為了避免被其他人看出來,他鎮(zhèn)定的點點頭,“好像有一點感覺了?!?br>
他的腿當(dāng)年能保住就已經(jīng)是奇跡,不能行走也無所謂,他早就習(xí)慣了。
今晚,就當(dāng)是他的一個夢好了,夢醒了,一切又都恢復(fù)原樣。
“真的嗎?”顧明舒激動萬分,伸手去摸他的腿,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珍重。
她就知道,夫君一定可以站起來的。
忽然,謝云霆感覺到自己腿上有什么東西劃過,他愣了一下,驚訝道,“阿舒,你是不是在摸我的腿?”
難道他真的恢復(fù)知覺了,只是暫時動不了而已?
“對!”顧明舒這下又高興起來,摸了摸他兩條瘦弱且遍布瘡痍的雙腿,臉色一點點變得驚喜,“夫君,你感覺到了嗎?”
謝云霆心中涌入一番暖流,自己也伸手摸了幾下,還比較用力,“能,我終于能夠感受到腿上的知覺了?!?br>
“爹,娘,妹妹,我終于又可以站起來了?!?br>
他的腿,久違的知覺啊,他都差點忘了是什么滋味。
顧明舒拍開他用力的手,嗔怪道,“別亂動啊,還得慢慢養(yǎng)著,這才剛有感覺呢?!?br>
只要是在朝好的方向走,她就滿足了。
崔六娘捂著嘴,眼中熱淚盈眶,又趕緊彎腰抱起謝余,“小余,你大哥可以站起來了,娘一定不是在做夢吧?!?br>
她根本不敢奢望的事情,就在今日變成了現(xiàn)實。
謝余不由得開心一笑。
她看著家里人逐漸變好的畫面,心里也很滿足。
她想,以后家里只會越來越好的。
謝云霆再三對謝余道謝,渾身都在激動的顫栗。
崔六娘看著時辰,又連忙抱謝余回去睡覺了。
空間里,只剩謝云霆夫婦倆,即使謝云霆沒了雙眼,他也知道此刻自家夫人在瞧他。
無聲的溫馨氛圍彌漫在兩人周圍,謝云霆伸手抱住她,兩人依偎著,一個哭一個笑,然后兩人又一起傻笑,有種苦盡甘來的心酸和幸福。
謝余剛睡著,就開始做夢。
不過這個夢很真實,她立馬就明白了,又是預(yù)知技能上線。
這次,她專注的盯著這個夢境,生怕錯過什么。
不過這個夢境很奇怪,夢里出現(xiàn)的地方似乎不在侯府,也都是些她不認(rèn)識的人。
她此刻站在一座類似于廟宇后門的地方,周圍霧茫茫一片,眼前有一扇褐色小門,她正猶豫要不要上前,就見一個瘦不拉幾,穿著單薄,渾身是傷的小男孩兒從她身側(cè)經(jīng)過。
小男孩兒瞧著跟她差不多大,身子十分瘦弱,身上背著一捆不輕的木柴,雙手滿是皸裂的凍瘡,腳下踩著一雙露著腳趾的草鞋,補丁的衣服皺皺巴巴,還帶著陳年污漬。
他步伐搖晃的走著,抬腳上臺階,結(jié)果腳下一個不穩(wěn)就摔倒在了地上。
木柴跟著滾落,他趴在地上,額頭觸地,雙手也因此裂開,開始流血。
謝余下意識想去扶,但她只是一個旁觀者。
讓她意外的是,小男孩兒沒有哭,也沒有露出任何難過的表情,只是麻木的站起來,重新把木柴捆好。
他看不見謝余,所以只是按照原有生活軌跡,繼續(xù)進(jìn)行著。
推開那扇小門,他臉上才露出一個膽戰(zhàn)心驚的表情。
謝余跟著走進(jìn)去,見他瞧見廚房沒人時,狠狠松了口氣,又將背回來的柴火堆在墻角位置。
一個穿著術(shù)士衣服,腦滿腸肥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小男孩兒身后,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小賤種,這么晚才回來,怎么不叫外面的野狼將你吃了你?!?br>
噗通!小男孩兒又摔倒在地,長期的挨打讓他產(chǎn)生了條件反射,立馬抱著腦袋,蜷縮在墻角處。
但他沒哭,也沒求饒,只是默默受著。
他知道,哭喊是沒用的。
男人朝他身邊啐了一口濃痰,目露兇光,一把抓起他的衣領(lǐng),對著他的小臉就是兩耳光,“沒出息的小賤種,廢物,話都不會說,養(yǎng)你不如養(yǎng)條狗?!?br>
小男孩兒本就虛弱,被這么一打,徑直就暈了過去。
男人見狀不妙,探了下他的呼吸,確定只是暈過去后,將他像丟垃圾一樣丟到地上,厭惡不已,“可惜啊可惜,堂堂侯府嫡出的小公子,卻像條狗一樣只能在我身邊搖尾乞食。
要怪就怪你曾祖父,怪他將你調(diào)包出來,當(dāng)做謝府的擋災(zāi)人?!?br>
他說完又去廚房取了一把小刀,回到小男孩兒身邊,割破他的手腕取血,眼中泛著冷寒陰光,“瞧你也沒幾日活頭,反正過不了多久,你也沒用了,這次就多放些血吧?!?br>
謝余阻止不了,卻被男人剛才所說的那番話震驚到。
原來還是跟謝家有關(guān)系。
可這個孩子……
她忍著難受的心情,仔細(xì)看了看他紅腫的小臉,又根據(jù)剛才看到的模樣,心中略一思索。
她好像聽娘說過,大嫂之前懷過一個孩子,可是八個月大的時候早產(chǎn)沒保住。
會不會……
謝余想著大哥大嫂的外貌,再看這個小男孩,越看越相似,也越看越心驚。
男人放了滿滿一碗血,在這道新鮮的傷痕旁邊,還有大大小小許多條其他舊傷,氣的謝余眼睛都紅了,沖他大叫起來。
可這一切都是無用功。
在夢里,她阻止不了任何人。
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大哥大嫂的孩子,他這樣的行為都是令她不恥,令她想一尾巴抽死他的。
不能再放了,眼見小男孩兒臉色越發(fā)蒼白,呼吸也逐漸微弱,謝余心里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住手!”
謝余猛地驚醒,卻瞧見崔六娘拿著衣服溫柔的在床邊叫她。
“怎么了?小余,娘嚇到你了??”崔六娘一把將她摟進(jìn)懷里,摸著她汗涔涔的小臉,神色關(guān)切。
是不是孩子昨晚睡太晚了,還沒睡夠就被她吵醒了?
怎么這么多汗,里衣都濕透了。
謝余大口喘氣,緩了一下,撲進(jìn)崔六娘懷里,趕緊跟她說這事兒,“娘……”
崔六娘的手抖了抖,表情逐漸從認(rèn)真變得凝重,再到不可思議。
她捧起謝余軟乎乎的小臉蛋,呼吸急促,險些快要喘不過氣來,還得壓抑心頭的氣憤和痛苦,“小余,娘信你的,信你!”
所以,當(dāng)年的那個孩子根本就沒早夭?只是被掉包了?
主要是當(dāng)年老大媳婦生產(chǎn)時,她不在京城,具體什么情況她并不知曉,等她回來時,孩子已經(jīng)被穩(wěn)婆處理了。
都怪她,都怪她當(dāng)年只顧著去邊境接家里的老爺們,忘了多留人照顧兒媳婦。
崔六娘手抖的厲害,抱緊謝余,深吸一口氣,趕緊給她穿上衣服,“走,我們找你二哥去,你給她們說說那是什么地方,我們得去把那個孩子找到。”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要驗證一番,如果是真的,那她一定要掀了侯府,替她大兒子一家報仇。
至于為什么不先找老大,她怕他們瘋起來,自己控制不住。
孩子是她們倆這些年來的心結(jié),她甚至都不敢提起。
謝云祁聽聞此事,驚得咳嗽不止,臉都紅了,他拉著謝余的小手,“妹妹,真長得跟你大哥大嫂很像嗎?”
難以置信。
謝余點點頭,很是認(rèn)真的說道,“我覺得很像,眼睛長得很像大嫂,鼻子嘴巴像大哥,而且我有種感覺,他就是我們家的人,不然我也不會夢見他?!?br>
“老二,現(xiàn)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你妹妹說那個孩子受了傷,又被人欺負(fù),怕他撐不了多久,所以我們得趕緊找到他。
只是你妹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不是在侯府,你在京城待的最久,你想想可能會在什么地方。”崔六娘掐著掌心,按捺住自己驚顫的內(nèi)心,雙腿都有些發(fā)軟。
如果能找回那個孩子,她有的是辦法驗證是不是老大的親生孩子。
謝云祁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摸了摸謝余的小腦瓜,輕咳兩聲,“好,娘,你別急?!?br>
“妹妹,你給二哥說一下你看到的建筑,或者那個壞人長什么樣?”
如果那個孩子真是大哥的兒子,他不敢想象,大哥和大嫂會瘋成什么樣。
天吶,他一向鎮(zhèn)靜的內(nèi)心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謝余仔細(xì)給謝云祁描繪起來,柳縈縈給他拿來筆墨,兄妹二人一個說,一個畫,盡可能的復(fù)原謝余看到的畫面。
崔六娘在旁邊急得滿頭大汗,可也不敢打擾她們。
柳縈縈剛嫁進(jìn)來沒一年,對當(dāng)年的事情并不清楚,只是偶然間聽過一些風(fēng)波謠傳,說謝家大房的大少夫人是個克夫克子的命,懷了好幾個孩子都保不住,當(dāng)年還險些一尸兩命。
可今日聽得當(dāng)年真相,她不禁背后發(fā)寒。
真是越顯赫的高門世家,越多藏污納垢的地方,連自己的親曾孫都能算計?
柳縈縈反正是相信謝余的,妹妹的話,就跟真理似的,沒有假的。
她坐在旁邊正驚訝呢,也在幫著回想紙上的建筑是何處時,屋外響起大嫂輕聲的詢問。
她回過神來,在崔六娘緊張的眼神中,趕緊抬腳往外走。
她明白,此事暫時還不能讓大嫂知道。
謝云祁一邊畫一邊想,畫到一半時,總覺得這個地方越發(fā)的眼熟,他很有可能去過。
不過妹妹描述的不是正面,他思索起來有些費勁,加上他五年不曾出門了,具體地方還得再想想。
等謝余描述完,謝云祁放下筆,咳嗽幾聲,喝了口水潤潤喉,仔細(xì)思索起來。
妹妹說,跟老侯爺有關(guān)系,謝家,寺廟一類,侯府,他曾經(jīng)很有可能去過的地方……
種種線索串起來,他腦海中隱隱生出一條暗線,可又不是特別明確。
他去過的地方,謝家的地方……
崔六娘也在看,她也覺得這個地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急得她牙齒都快咬碎了。
一想到那個孩子在受苦,她就心如刀絞。
“我知道了!”謝云祁眼神乍亮,忽然出聲,修長纖瘦的手指向圖上的位置,聲音激動,“娘,是謝家在京郊的宗祠!”
難怪他覺得那么眼熟,原來在大房還沒出事的時候,他每年都要去這個地方參加祭祖儀式,年幼時貪玩,常去后山抓蟋蟀小蟲子,后山的路,不就是這樣的嗎?
從他幼年的視角看過去,這正是宗祠的后門所在。
崔六娘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兒!
她驚喜的點頭,說著就要準(zhǔn)備去尋人。
時間緊迫,今天是沒辦法去采買了,找這個孩子要緊。
如今她心里憋著一口氣,都快將她壓垮了。
“娘,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把云荊帶上,拿上家伙……咳咳…再帶兩個幫手?!敝x云祁連忙攔住她,向她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