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煙聽著動靜,急忙走了出來,見到果真是小姐回來,她緊皺的眉目舒展開來,這顆提了一晚上的心啊,總算是能放下來了。
紅珠昨日跟著小姐去了老爺那,小姐剛進老爺?shù)脑鹤?,她便被那邊的人給打發(fā)了回來。
后面老爺派了人過來說,小姐晚上不會回來,還派人守著院子,不讓她們出去,直到剛剛?cè)瞬懦啡?,她便猜測小姐怕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寧了一晚上。
她比紅珠年長四歲,性子沉穩(wěn)不少,雖心中焦急,倒也不至于像紅珠那小丫頭時不時偷偷抹眼淚,只是那顆心就是揪著放心不下。
眼下看著南梔回來,再是沉穩(wěn)的竹煙也忍不住微紅了眼眸。
她看著小姐身上的衣裳換了一套,一頭青絲松垮著系在背后,心中頓覺不妙,緊鎖眉頭。
紅珠心大,沒注意到這些,可竹煙心思細膩,一下便察覺到其中微妙的意味。
可竹煙卻是沒立馬問出聲,反倒是面色如常迎上前,恭敬問道:“小姐,您回來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如何?”
南梔知曉竹煙心細,自然能瞧出她身上的不對勁,倒是沒拒絕,她輕點著頭,“嗯?!?br>
竹煙等到小姐進了房間后,遂又轉(zhuǎn)身叮囑道:“紅珠,你先去看看早膳準備的如何了。”
“竹煙姐,我這就去!”紅珠沒想這么多,見小姐回來,她高高興興出了院子,朝著膳房的方向走去。
竹煙望著她蹦蹦跶跶離去的背影,無奈笑了笑,紅珠果真心大,隨即朝著房間里走去。
“竹煙,你把紅珠給支走了,可是有何要問我的?”南梔坐在雕刻著精美花紋的梨花木妝奩前,望著銅鏡里自己那張惹人艷羨的臉,卻是面無波瀾。
銅鏡的一角照映著竹煙的身影。
竹煙走到妝奩前,拿起桌上的木梳,替南梔梳著秀發(fā),邊梳邊說:“小姐,奴婢這點小心思可瞞不住您,您昨晚上一夜未歸,奴婢擔憂您,想去找您,可老爺派人把院子守著,不讓奴婢出去?!?br>
南梔心下了然,父親這是怕她的丫鬟去尋她,壞了他的計劃吧?
“我昨晚上在太子那?!蹦蠗d輕描淡寫說著,聲音再是平靜不過,那語氣猶似是在說今日的天氣不錯。
“什么!”再是沉穩(wěn)的竹煙這下也驚怔住了,拿著木梳的手一頓,“小姐,您可是被太子殿下他?”
“竹煙,我不能嫁他了?!蹦蠗d的聲音縹緲,輕如羽毛,長睫垂下,眼瞼落下一片陰影。
啪嗒一聲,竹煙手里的木梳滑落在了地上。
她身形踉蹌了一下,雙眸頓時便紅了起來,眼底的心疼再是明顯不過。
小姐話里的意思她自然聽懂了,可明明還有三個月她家小姐便要嫁給溫公子,小姐和溫公子二人情投意合,怎么就發(fā)生了這事?
這不是天意弄人嗎?
她眸中的震驚久久未曾散去,不敢相信事情竟會演變成這樣。
一想到昨晚上老爺?shù)哪切┡e動,竹煙很快便明白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只怕這一切都是老爺所為!
竹煙顧不得落在地上的木梳,急切走到南梔前面,蹲下身握著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小姐的手掌冰冷。
她愣是一句沒過問事情的經(jīng)過,無聲安撫著她。
她怕多問一句,便是在小姐傷口上撒鹽。
竹煙知曉小姐雖看著正常,只怕心里這會兒正難受得緊,她瞧著都心疼壞了,老爺是怎么舍得這般對待小姐的。
“小姐,您若是難受,便哭一哭?!敝駸熐逍愕哪樕鲜M了擔憂,能哭出來總比憋在心里好些。
南梔察覺到掌心傳來的溫熱感,回握著她的手,低頭,扯了扯嘴角,無聲笑了笑:“竹煙,我沒事了,你莫要擔憂?!?br>
“我想沐浴。”
竹煙哽咽著點頭:“小姐,您等著,奴婢這就讓人送熱水進來?!?br>
她站起身,快速出了房間,沒多久熱水便被送到了隔壁的浴房。
南梔走了進去,竹煙跟在身后,輕聲問著:“小姐,讓奴婢服侍您可好?”
她不放心小姐一個人待在里面,生怕她想不開做了傻事。
南梔側(cè)過身,正巧瞥見了竹煙眼中閃過的擔憂,哪里不明白她的意圖。
南梔搖了搖頭,“竹煙,你在外面等著我,放心,我不會想不開做傻事的。”
她不是那等失了清白便要尋死覓活的人,她眼下還想好好活著呢。
總歸又不是她的錯,她為何要為難自己。
竹煙面上猶豫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腳下像是被黏住似的,身形未動一下。
“小姐,就讓奴婢守著您吧。”
南梔沒心軟應下,她仍舊拒絕了她的求情:“竹煙,我想靜一靜?!?br>
竹煙見小姐堅持,只得轉(zhuǎn)身出去,她守在外面,寸步不離,豎著耳朵仔細聽著里面的動靜。
里面的南梔褪下了身上的衣裙,跨進浴桶緩緩坐下。
眨眼間,熱氣騰騰的水霧便縈繞在她臉上,長睫下也沾著細小的水珠。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一身歡愛過后的痕跡,輕吐了一句:“禽獸?!?br>
太子這個表里不一的狗男人。
南梔閉上眼,讓自己冷靜。
遺憾嗎?她不能嫁給他了。
就差一點了啊,明明就還有三個月。
太子為何偏生要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
怨恨嗎,不甘嗎?又能如何,太子權(quán)勢滔天,反抗在他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痛恨這毫無人權(quán)的時代。
命運又一次捉弄了她,給了她希望,又碾碎了她的希望。
盡管她勸著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可腦海里又浮現(xiàn)了那日她點頭答應嫁給溫庭岳后,他滿心歡喜的模樣,只覺得心底某處在隱隱作痛。
浴房里水霧繚繞,她被包裹在其中,讓人有些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猛地一聲,南梔把頭沉入了浴桶之中。
守在外頭的竹煙聽著動靜,心下不安,忍不住小聲問道:“小姐,您怎么樣了?”
南梔從水里揚起頭,回她:“沒事?!?br>
她收斂著自己的情緒,把身上的臟污一一洗凈后,換好衣裳從里面走了出來,由著一頭秀美的濕發(fā)垂落在后背。
隨著她走動間,滴答滴答的水珠順著發(fā)梢滾落在地上。
竹煙見狀,立馬拿了干凈帕子上前,“小姐,奴婢替您把濕發(fā)擦干?!?br>
“嗯?!蹦蠗d坐到窗前,看窗外枝頭上的鳥兒自由飛翔,明鏡如月的眼眸里竟生了幾分羨慕,任由身后的竹煙替她擦著濕發(fā)。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紅珠氣鼓鼓的聲音:“小姐,他們簡直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