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重生了,回到了被葉家剛剛接回去的那一年,這一年,他才十七歲,天真爛漫,活潑好動,然而第二年,他便中了蝕骨寒毒,藥石無醫(yī)。
葉家與林家十七年前在醫(yī)院抱錯了孩子,導(dǎo)致兩個孩子的命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帝都頂級豪門與小鎮(zhèn)平民互換人生,一個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豪門小公子,一個是在父母的謾罵與毆打中摸爬滾打長大,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造就不同的際遇與命運。
十七年后,葉家二少爺葉驕偶然被查出不是葉家血脈,葉家這才徹查當(dāng)年真相,找到失落在外的林汐并將其接回葉家。
林汐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重生,可是他一點也不想人生再重來一遍,他記得上輩子回到葉家后,無論自己多么努力想要靠近他們,葉父和葉母對他始終存在偏見,不冷不熱,大哥葉行和小弟葉林更是無視他,他就像個透明人一樣,在陰暗的角落里偷偷看著他們和葉驕有說有笑,看著他們給他舉辦盛大的生日宴,看著他們對林驕溢于言表的關(guān)心,兩相對比之下,那巨大的落差逼的他發(fā)瘋!
那種錐心刺骨的痛摧毀了他的全部信念與渴望,他完全不想重來一次。
可是現(xiàn)在,他重生了,在心灰意冷終于解脫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睜開眼回到了最初的起點,看著熟悉的房間,他蜷縮在床上發(fā)呆,不想面對現(xiàn)實,上輩子自己拼命學(xué)習(xí),拼命變得優(yōu)秀,并沒換來家人的任何關(guān)心與親近,反而成了以此博關(guān)注,爭財奪利的心機者。
直至后來和葉驕一起遭遇綁架,葉家人選擇先救葉驕并隨后報警,他被綁匪喂下無解的寒毒扔下海,被救上來之后,面對家人一如既往的疏離冷漠,他心寒至極,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的遭遇,選擇遠(yuǎn)走國外遠(yuǎn)離一切,熬了兩年死在了異國他鄉(xiāng)。
他長嘆一聲,臨死前的那兩年太痛了。
孤獨的一個人奔赴死亡,五臟六腑被毒液侵蝕損毀,生命力一點一點被從身體里抽離,痛至骨髓,痛到讓人發(fā)瘋,豈是常人所能承受?可是他硬生生撐了兩年。
起初,他還些微盼望葉家人能聯(lián)系自己,可那兩年間,他沒接到他們一通電話,沒有一個問候,那點渴望被磨滅的干干凈凈,直至最后,他將對他們的感情全部剔除,才真正得到了解脫和釋然,欣然接受死亡的來臨。
命運從來不善待自己,包括出生即被抱錯,這是他的宿命,他全盤接受,重來一次,他枯涸的心早已千瘡百孔,這世界那么多人,少自己一個,沒有任何關(guān)系,相反,親生父母和哥哥弟弟會和葉驕更加沒有隔閡的相親相愛,那對看重金錢的自私的養(yǎng)父母則會更加歡喜,沒人和他們的親兒子爭了,所有人都會很開心。
小少年眼底成灰,額頭發(fā)燙,估計是在發(fā)燒,他懶得吃藥,經(jīng)歷過地獄般的病痛折磨,這點小病于他而言,完全不是個事。
算算時間,現(xiàn)在是十七歲的夏天,距離他的死亡時間還有三年,三年啊,很快的,明年他就會中毒,二十歲的夏天他就會衰竭而死,重來一次,他完全不想改變?nèi)魏问虑?,這個世界他來過,帶給他的絕望刻骨銘心,他沒有留念,也沒有遺憾,也并不想利用重生的上帝視角去獲得什么,他只想靜靜等待死亡之吻。
當(dāng)一個人心如死灰,那便只剩極致的倦怠和了無牽掛的豁達。
半夜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
林汐睡了一覺便退燒了,年輕,恢復(fù)的快,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之外,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不適。
早上醒來,他赤腳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葉家別墅里大片大片的綠植很是治愈人心,然而不包括他,他是不被治愈的多余之人。
換好衣服,洗漱下樓,葉家人已經(jīng)全部坐在餐桌邊吃飯,早餐很豐盛,中式西式都有,香味撲鼻,林汐默默坐在長桌尾部,小口的喝著粥,沒看任何人。
葉家大家長葉景皺眉看他,“下次早一點,全家就等你一個?!?br>林汐頓了頓,心道你們分明已經(jīng)吃上了,談什么等我,亂扣什么罪名呢?
他之前都會提前下樓等著他們,他們沒來之前,自己絕對不會動筷子,然而現(xiàn)在,他覺得累了。
“好?!彼鸬?,喝粥的手卻是慢了下來,沒有了吃飯的欲望。
葉景收回目光,沒再管他。
葉驕坐在葉母溫琴身邊,面前的餐盤里被堆積成了小山,雞蛋牛奶,無添加的小烤腸小面包,以及各種點心應(yīng)有盡有,他吃的滿足,白嫩的笑臉上洋溢著幸福,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含一絲雜質(zhì),那是十幾年富養(yǎng)至骨的貴氣。
林汐勉強吃了一碗粥,便放下了勺子,他已經(jīng)毫無食欲,弟弟葉林看見了,從鼻孔里呲了一聲,裝可憐給誰看呢?吃這么點,餓的也是你自己,鄉(xiāng)巴佬歪心思怎么這么多。
大哥葉行優(yōu)雅的喝了口咖啡,目不斜視,一副管他是誰我自不關(guān)心的架勢,他如今已經(jīng)大四,進了葉氏集團實習(xí),很顯然,他將是下一任的葉家接班人,而他本人也智商超群,青年才俊,卓爾不凡,擔(dān)得起這重任。
“小汐,怎么吃的這么少?是不舒服嗎?”最后還是母親溫琴詢問了一句。
林汐搖搖頭,說:“沒有不舒服,不餓。”他甚至沒有抬頭,低頭看著光滑的桌面,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葉行終于側(cè)目,眼露打量,這人好像變了?以往時不時逮著機會就黏上來,裝可憐博關(guān)注,這會怎么轉(zhuǎn)性了?還是玩的新花樣?他眼底寒冷,最好是安安分分的,不然,他不介意將他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