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gè)將功補(bǔ)過。
妄歌想放聲大笑。
可皮開肉綻的疼痛,讓她實(shí)在分不了神,只能堪堪維持住意識。
老夫人見不得妄歌這幅似笑非笑的樣子。
她皺巴巴的臉皮顫抖起來。
“瑩瑩好心救你,你做出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明禮待你如何,瑩瑩待你如何,侯府又待你如何?讓你繡個(gè)喜帕都不肯?”
妄歌顫聲:“喜帕我繡。”
謝明禮冷厲的視線立刻落到了管家身上。
管家剛出的一鞭來不及收,再次抽得妄歌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不起,小侯爺?!惫芗颐Σ坏J(rèn)錯(cuò)。
“下去......”謝明禮寒聲。
可話音未落,妄歌已經(jīng)開了口:“繼續(xù)?!?br>
謝明禮眼眸驟然一縮。
柳瑩瑩瞥了眼謝明禮,又垂眸抹淚。
“妄歌妹妹可是氣我讓你干繡娘的活兒?我只是不忍見妹妹受皮肉之苦,瞧妹妹繡工好,想討你個(gè)祝福罷了,要是妹妹不愿......”
“大嫂?!蓖璐⒅驍嗨?,“我愿意?!?br>
謝明禮冷哼:“你若不是針對瑩瑩,為何不肯服軟?”
為何不服軟?
問得可真好。
如今她服軟,還有人心疼嗎?
既無人心疼,又何必服軟呢?
妄歌勉強(qiáng)扯了下嘴角,顫聲提醒:“大哥忘了嗎?謝氏家規(guī)第二十一條,大家法一旦啟動,除了死,不可中止?!?br>
謝明禮怔住。
謝氏家規(guī)?
往日她最厭煩這些東西了,如今怎么比他記得還清楚?
“住手!”他心煩氣悶,低喝出聲。
“明禮!”老夫人輕喝,轉(zhuǎn)頭又看向管家,“還剩四十三鞭,繼續(xù)!”
“祖母!”謝明禮猛地攥緊拳頭,“我和瑩瑩的婚期只剩一月,這一百鞭抽完,喜帕還趕得上嗎?”
竟是為了喜帕!
妄歌心頭微痛。
謝明禮愛柳瑩瑩就到了這地步?
為了柳瑩瑩的心愿,不惜跟謝氏家規(guī)作對?
見老夫人躊躇,她當(dāng)即嗆聲:“大哥這是要違背祖訓(xùn)?”
謝明禮咬牙:“妄歌!”
他鮮少喊她全名。
一旦喊了,便意味著他處在盛怒的邊緣。
柳瑩瑩連忙跪在老夫人腳邊:“都怪瑩瑩不懂謝氏家規(guī),提出了這樣無理的要求,祖母要罰,便罰我吧!”
“這不是你的錯(cuò)?!敝x明禮的語氣瞬間溫和下來。
他俯身扶起柳瑩瑩。
再看向妄歌時(shí),臉黑沉得厲害。
“既然你非要作踐自己,那便受著吧!”
說罷,拂袖便走。
可就在與妄歌錯(cuò)身而過的瞬間,他聽到了她的低喃。
“謝明禮,我不欠你了?!?br>
“你說什么......”謝明禮頓住。
垂眸,便看到了她鮮血淋漓的后背,頓時(shí)眸子一縮。
妄歌抬起蒼白的臉,朝他輕輕一笑:“我們之間,還有話可說嗎?”
“你!”謝明禮氣結(jié),“真是自作孽!”
他大步離去。
柳瑩瑩連忙跟上。
離開前,還不忘提醒妄歌:“妹妹的喜帕,我很期待?!?br>
妄歌看清了柳瑩瑩眼底的嘲弄。
蒼白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了三分嘲諷。
盡情期待吧。
反正她留不到他們大婚那日了。
鞭子繼續(xù)落下。
血沿著破碎的衣物滴到了地上。
如一朵朵炸開的花。
妄歌看著地上的血花,只覺頭暈?zāi)垦!?br>
所幸,持續(xù)的劇烈疼痛讓她不至于當(dāng)場暈厥。
老夫人看得乏了,起身想走。
妄歌連忙抬眸喚道:“老夫人?!?br>
她已是氣若游絲。
可正好卡在沒落鞭的空檔,依舊叫老夫人聽了個(gè)正著。
老夫人的視線如寒冰般刺向她:“你喚我什么?”
“祖母?!蓖韫皂樃目?。
“說。”老夫人抬手,暫時(shí)阻止了管家落鞭。
妄歌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清晰有力些:“既然要繡喜帕,歌兒便想向祖母討要一物,還望祖母應(yīng)允?!?br>
老夫人蹙眉:“你以為自己有資格討價(jià)還價(jià)?”
“祖母放心?!蓖栎p笑,“此物對侯府來說,無關(guān)緊要。歌兒只是想用作祈福,不會對任何人產(chǎn)生危害。”
“祈福?”老夫人信奉這些,當(dāng)即松口,“說吧,想要何物?”
妄歌毫不猶豫:“此物正是往日我抄寫的經(jīng)文和繡的佛圖!”
看老夫人面露不解,她又立馬解釋起來。
“既是祈福,若用別人抄的繡的,我怕老天怪我心不誠??蛇@好事將近,喜帕急著要用,我又受了傷,實(shí)在分不出時(shí)間重新來抄經(jīng)繡圖了?!?br>
“若是不祈福......”
妄歌沒把話說完。
但對老夫人來說,足夠了。
老夫人朝跟在身邊的嬤嬤擺擺手:“去辦吧!”
說罷離去。
嬤嬤領(lǐng)命而去。
管家的鞭子再次落下。
沒了外人在場,妄歌終于不需要硬撐了。
她猛地噴出口鮮血。
暈厥前,臉上卻溢出了笑。
真好。
她在人間的痕跡,又少了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