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時吟沒有說話,只是仍舊看著蕭景逸的方向,看出了兒子慌亂,蕭君宴便輕咳了一聲,轉(zhuǎn)移起了話題,“朕聽聞阿吟這個月去了五次欽天監(jiān),是有什么事嗎?”
她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可她總不好說是因為她要回家。
正想著該如何找個借口推諉過去之時,另一道女人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聽說不日會有九星連珠,天有異象,很是壯觀,陛下,太子殿下,我也想去看看,可以嗎?”
提起欽天監(jiān),甄桐姻的眼中都閃著細碎的光芒,與蕭君宴對視上的那一刻,霎時間,他竟覺得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鬼使神差的,他直接便答應了下來,還給出了最高的規(guī)格,
“這有何難,屆時朕帶你上瞭星臺觀星!”
話剛出口,在場所有奴婢便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蕭君宴這才察覺出不妥,瞭星臺是他與舒時吟成婚的地方,素來只有皇上皇后才能上去觀禮。
思及此,他連忙走到舒時吟面前,像是生怕她誤會:“阿吟,你莫要多想,朕只是覺得瞭星臺本就是為了觀星而存在,若只是因為我們在上面成了婚便不允許旁人靠近,有些可惜了而已……”
蕭景逸也連忙從甄桐姻的身后走了出來,拉了拉舒時吟的袖擺,跟著勸說道:“母后,瞭星臺空著也是空著,多一個人上去,不也能熱鬧一些嗎?”
兩人接著勸說的話正醞釀著,可去看她的神色時,卻發(fā)現(xiàn)舒時吟的面上沒有憤怒,沒有委屈,也沒有傷心,仿佛只是聽說了一件在普通不過的小事而已。
見他們看了過來,舒時吟更是直接點了點頭,
“陛下和太子決定就好?!?br>蕭君宴看著她那副似乎什么都可以不在意的模樣,忽然心頭驟然一緊。
從什么時候起,他的阿吟,好像變了。
如同上次他想接甄桐姻進宮,其實已經(jīng)提前準備了許多理由,
譬如讓她做蕭景逸的夫子,譬如讓她做醫(yī)女掛個閑職,譬如他只是出宮時偶然嘗到了她做的糕點,覺得手藝不錯,便將人帶進宮,往后想讓她也能時常嘗到……
可最后他只提了第一個方案,她便如同這次這般十分爽快的答應了,大度得過了頭,讓他莫名覺得有些心慌。
他忽然又想起他們定情那日,他還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什么都給不了她,所以他問過她會不會后悔,那時,她搖頭搖得堅定且毫不猶豫,
“阿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在我的世界,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所以,如果哪天你背叛了我,我就會永遠從你身邊徹底消失,上黃泉下碧落,你再也尋不到我蹤跡?!?br>那時他怕得厲害,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一遍遍的親她,吻她,說自己永遠都不會讓那一天到來,求她不要離開他,他承受不了那個后果。
可如今的他,違諾了。
只因他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甄桐姻從前就對他釋放過善意,他本就念念不忘,如今再次重逢,而且她的身上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讓他控制不住往她身上吸,仿佛愛她是與生俱來一樣。
但若要讓他放棄舒時吟,僅僅只是想到她會難過,蕭君宴便覺得心就痛得仿佛要撕裂開來一般,所以,他只能這樣偷偷的瞞著。
但如今一看舒時吟這什么都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卻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蕭君宴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見她有些疑惑的看了過來,只覺得喉中艱澀,下意識將人攬入懷中,“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朕準備為你辦一個宮宴,阿吟覺得如何?”
舒時吟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面上仍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陛下決定就好?!?br>這場生辰宴辦得十分盛大,舒時吟坐在蕭君宴的身側(cè),和尚且年幼的蕭景逸一同坐在宴席的最上方,接受著文武百官的來賀。
宴席過半,舒時吟喝多了酒,跟蕭君宴說了一句去更衣后便先離了席。
在廊下吹了會兒風,她的意識才清醒了些,便準備返回宴席,卻在路過一個角落時聽到了幾聲啜泣,隨即傳來的安慰聲卻令她無比熟悉。
是蕭君宴。
“乖,哭得朕心都疼了,朕發(fā)誓,此次阿吟有的你也有,甚至比她還要多好不好?”
他的話音剛落,蕭景逸那稚嫩的聲音便也緊跟著傳了出來,“桐姻姐姐莫要吃醋了,我給桐姻姐姐準備的也比給母后的多呢!”
舒時吟自嘲的笑了笑,只當自己什么沒有聽見,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回到生辰宴后沒有多久,蕭君宴父子倆和甄桐姻便也一前一后回到了生辰宴上,幾人才剛剛坐定,一支箭矢便裹挾著凌厲的風聲呼嘯而來。
“有刺客,護駕!”
現(xiàn)場瞬間混亂成一片,無數(shù)的箭矢蜂擁而來。
舒時吟本能的抓住身側(cè)人的衣袖,卻發(fā)現(xiàn)本該坐在她身邊的父子倆,在混亂剛起的瞬間,紛紛棄她而去,撲到了甄桐姻的面前。
“噗嗤”一聲,箭矢狠狠刺進她的心口。
顫動的箭尾帶來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啞了聲音,她本就體弱,哪里經(jīng)受得住這樣一箭,當即蒼白了臉,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鮮血噴涌而出,明明朝她靠近的人越來越多,她卻覺得周圍驚呼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意識徹底消散之前,她似乎看見了那個曾說會永遠愛她的蕭君宴,目呲欲裂朝她奔來,也似乎聽見了那個說以后長大了要保護母后的蕭景逸,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