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自己的一雙手抓住了曾劍秋,再用力一吸,曾劍秋臉上的肌肉陡然松弛,整個人變得茫然癱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趙傀落在地上,隨手將他向旁一丟:“食之無味了,棄之倒不可惜。幽九淵?那地方我也想去,等我稍后再問你!”
他轉臉看向李無相,向他大步奔走,每踏出一步時足下都生出烈焰與煙氣,地面破碎、空氣震蕩,周圍則有無數(shù)極淡的身影浮現(xiàn),仿佛每一步都在踏碎虛空,直接踩進了幽冥界!
“你知道這符紙的妙用,卻不知道妙用也并非無窮!”趙傀三步之后就開始奔行,地面空空作響,“你是我煉化出來的東西,我不知道你的斤兩么?你能困得住妖鬼諸邪,能困得住我么?嗯!?”
最后一點落下,靈力一催,一道火線轉瞬即逝。趙傀正奔至他身前,雙臂猛地一抓!
銳利的指尖陡然停在李無相胸口,外露利齒的面孔幾乎貼上他的臉——但在趙傀身下,一圈星火明滅的灰線將他圈禁了,無形的屏障隔阻在兩人之間,祈愿的嗡鳴聲瞬間煙消云散!
李無相看著趙傀的血眼,面無表情地偏了偏頭:“顯然,你知道得還不夠全面?!?br> 他側開一步,迅速走到曾劍秋身邊。他躺在地上無神地微睜著眼,仿佛是一個被長期禁絕食水的囚徒,李無相蹲下來,一手搭上他的手腕,一手拍拍他的臉:“喂,還活著沒?我把他困住了,我怎么幫你?”
曾劍秋掀開眼皮看了看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跑,去幽九淵……”
“除了這個呢?”
曾劍秋看了他好一會兒:“殺光……鎮(zhèn)上的人……人還在,他的愿力不會斷……你困不住他多久,要是出來了就又——”
李無相點點頭:“我算是個邪祟,但還沒這么邪門兒,再沒別的了嗎?”
一陣熱風貼著地面掠過,激蕩起大片煙塵!
李無相立即回頭去看,只見被困在灰線內的趙傀正在猛烈呼吸,一呼一吸間,滾滾黑煙從七竅當中噴涌而出,充斥困住他那整片空間,與昨晚的惡鬼幾乎一模一樣。同樣類似的是,那些黑煙也正在從下方涌出,沖刷得一圈火線明滅不定、激蕩得院中煙塵大作!
曾劍秋合上眼:“你快走吧,別管我了,你一個人——”
李無相立即起身,沒入被一陣又一陣猛烈熱風所掀起的大團煙塵中。
曾劍秋愣了愣,倒是實在沒力氣再說什么了,只將雙眼一閉,重新枕在地上??蓻]等他的意識再度昏沉,就見一個人影又從煙塵中折返回來將他扶起掰開嘴,另一只手一抬,兩粒圓丸落入口中:“這是趙奇舍不得吃的丹藥,給你回回血,別這個死樣子,還有什么辦法?我這身皮可背不動你。”
曾劍秋喉頭一動,兩粒扶元保生丹落進肚中。他到底有修行根底在,只兩口氣的功夫,雖然身上仍舊瘦得嚇人,但眼光已射出精光:“他吸了我的人氣,是要化形,是要長久留在人間,妖魔精怪化形都都會失去神通,但趙傀至少已經(jīng)練了六十年的劍術,等他脫困也還有源源不斷的遠離愿力加持,我現(xiàn)在還……”
“我問的就是這個?!崩顭o相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化了形就能傷到他是吧?趙奇也這么說。好,你走,去帶上薛寶瓶?!?br> 曾劍秋一愣,李無相推了他一把,差點叫他摔在地上:“或者你這個樣子留下來跟他斗?我是死不了的,去!”
“你……”曾劍秋點頭,踉蹌著走進煙塵里,“好,我日后會給你報仇!
李無相就重走回趙奇的尸身邊,一邊叫觸須探入汲取精血,一邊看著趙傀在禁制之中無聲地仰天長嘯、自七竅內噴涌滾滾煙火,嘆了口氣:“你可說點兒吉利話吧。”
下一刻,禁制的清光潰散,黑煙猛地迸發(fā)出來,又忽然向內一聚——趙傀將其統(tǒng)統(tǒng)吸入口中,血紅的眼眶里翻出一對黑漆漆的眼珠子,聲音仿佛是鎮(zhèn)上所有人都一同發(fā)出嗡鳴:“今天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
陳辛帶著五個鎮(zhèn)兵趕到薛家時,薛寶瓶正在灶房里被劉姣問話。陳辛進了門,看到小姑娘坐在板凳上,微微垂著臉、手指抓著裙角,就看了劉姣一眼,劉姣對他搖搖頭:“這孩子不肯說。”
盡管早有準備,但陳辛心里仍舊微微一跳,走到劉姣身邊站下,打量薛寶瓶幾眼:“小姑娘,多余的話不講了。如今這世道,像你家這樣的外姓能在鎮(zhèn)上扎根三代的,方圓幾百里我沒聽說過,鎮(zhèn)上不管怎么樣,對你家是有恩情在的?!?br> “伯伯也不瞞你,被你們抓住的那個曾劍秋是伯伯從前的師父,我現(xiàn)在要去救他。我也不問你你家的這個小伙子到底是什么人,我只問你,你知不知道他不是李繼業(yè)?要你不知道,這事也不怪你。但你要是知道現(xiàn)在又不肯說,伯伯就只能連你一起拿了?!?br> 聽到“師父”兩個字時薛寶瓶忍不住抬頭愣了一下,然后才低聲說:“他……李無相他、他、他……”
劉姣柔聲說:“你慢慢講,你之前不知道這事,我們都不怪你。那個小伙子是叫李無相是嗎?”
薛寶瓶點了下頭,又深一口氣:“李無相是……好人,曾劍秋不是壞人,趙、趙、趙奇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