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瞧,后面還有一艘大的,是官船!快!快讓道!”
顧妙音被甲板上的吆喝聲吵醒了,朦朦朧朧睜開眼,便感覺晴空蔽日,一艘龐然巨物從身旁緩緩駛過。
那艘巨物氣派非常,十道船帆,甲板上還矗立著一座兩丈高的樓閣棟宇,最大的一面帆旗上赫然拓印著一個偌大的‘王’字。
這便是大晉三公之家,瑯琊王氏的官船。
甲板上的船工鮮少看見這么氣派的官船,嘖嘖乍舌,“也不知船上是王家哪位貴人出游?這陣仗只怕也只有當年的謝家靈玉能比了?!?br>顧妙音聞言,直起身環(huán)顧了甲板一圈卻不見謝靈毓,她并未在意,收了魚線拎著小桶,從船尾換到了船頭,繼續(xù)甩桿。
……
王家的巨型官船一出,河道上的其余船只瞬間都被比了下去,紛紛退避三舍。
“嚯!大伙兒快看?。∮谢ù瑪r道,是清河西蜀的花船?!?br>隨著這一聲吆喝,周圍的船只紛紛停擺,船工們哄叫著跑上了甲板,好奇打量何人如此大膽,竟敢這般明目張膽攔王家的官船。
顧妙音聽見‘西蜀’二字,一時也勾起了好奇心,手里提溜著魚竿站起身跳上船頭最前沿。
大晉官船都有番號的,明眼人單從漆身和外形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河道里,比官船更好認的便只有花船了,紅綢招展,紅燈籠高掛,遠遠繞過便能聽見絲竹之樂。
運河官道里的花船也分三六九等,一般船身不大只有大紅燈籠,且只在傍晚出游的便是專做皮肉生意的妓船,這種妓子是專門供往來商船船工玩樂泄欲的。
而眼前這只敢攔王家的花船,比一般商船看著都氣派,船甲有樓閣,紅色銷金紗漫天飛舞,十六盞大紅燈籠高懸船帆,船頭正下方刻了西蜀的商號。
“瞧著不像是普通花船,想必是西蜀的名伶瞧上王家貴人的風姿,自薦枕席來了?!?br>“大晉美人,西蜀獨占一半。也不知船上的美人是何等仙姿?今日咱們能不能大飽眼福?”
說起美人,久不見女色的船工們個個心猿意馬起來。
不多時,那西蜀花船上走出一徐娘半老的管事,這寒風瘆人的冬日依舊只披了半肩銷紗。
“小的無狀攔了貴人的路,還請貴人恕罪。小的乃清河西蜀的官伶子,今日見貴人風姿拜服不已,家有嬌女特來敬獻貴人?!?br>顧妙音盯著那管事臉上厚厚的一斤粉,輕嘖了一聲,還真是來自薦枕席的。
不消片刻,王家官船里走出一名男子,男子年約五旬,不茍言笑,出面便呵斥道:“哪里來的腌臜婦人!你可知船上郎君是誰?還不速速離去,免徒增貴人厭惡?!?br>花船的管事每日迎來送往,哪有一盞是省油的燈?
那老鴇雖被呵斥卻依舊笑容滿面,“貴人莫惱,我這女兒身嬌腰軟,貴人若是瞧不上便讓她為貴人舞上一曲,若是舞得不好權當哄貴人一笑,若是舞得好,有幸得貴人開臉,也算她的造化。”
男子沒曾想這老鴇這般厚顏無恥,冷著臉甩袖轉身步入內閣。
花船里,一女子俯伏在軟榻上,憂心忡忡,側耳聽著窗外的動靜。
“媽媽這般行事,萬一惹惱了貴人可如何是好?”
“姊姊可別忘了,媽媽可說了,那王家官船里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家長房嫡孫王七郎。謝家靈玉,王家謫仙,這位王七郎可是僅次于謝小郡公的神仙人物,姐姐若是得了他的青睞,豈不比一輩子在這紅塵帳里打滾要體面千倍萬倍?”
女子聽了這話,又隱隱生出了幾分要爭的心,她柔聲輕嘆道,“我怎會不知媽媽這是為了我好,可你也說了,王七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這樣的人眼界又豈會一般?只怕我們這樣的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阿姊何須氣餒,阿姊生得這么美,這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個,王七郎定會心動?!?br>女子聞言,轉過頭細細打量說話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