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大澤鄉(xiāng)到蘄縣雖然不遠,但二者之間荒林叢生,水網(wǎng)密集,幾番兜繞下來讓人暈頭轉(zhuǎn)向,不辨東西,若沒個向?qū)?,真不好找?br>
陳子涉嘆了口氣,擦去額上汗珠,對照著地圖重新調(diào)整方向。
正當他要繼續(xù)趕路時,遠處小路上傳來凌亂的馬蹄聲,接著他聽到夾雜著不少污穢言語的嘈雜聲音。
“直娘賊,窮鬼投胎一樣的東西,浪費老子時間?!?br>
“閉上你的臭嘴,真遇上帶壯丁的大戶,你這雜花跑得比誰都快?!?br>
“老二這話有理,老六你也別惱,祭牲里不是有個女人?把她洗了咱開個葷,這一趟走的便也不冤?!?br>
“干猴斤,你他娘的腦子里就沒別的了嗎?這些祭牲是獻給樹神的,你敢先動?”
“這有什么,再擄幾個,將數(shù)量補足便是,總該讓弟兄們嘗嘗鮮?!?br>
“荒郊野外,能抓到這些流民做祭牲就不孬了,尚且還缺著幾個數(shù)呢,老四你再去哪里擄人充數(shù)?”
……
聲音越來越近。
轉(zhuǎn)眼的功夫,陳子涉就看到小路拐角,被樹木遮蔽處,踏出來一支馬隊。
這支馬隊約莫十四五人,皆短衣窄袖,腰挎木矛石斧,作馬匪打扮,隊伍中間簇著一個木頭制成的簡易囚車。
車子里捆著七八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流民,他們有的滿臉驚恐,有的低聲啜泣,有的悲聲哀鳴。
“狗日的,號什么喪!再號把你舌頭拔嘍!”
緊鄰囚車的馬匪揮出一鞭子,在流民身上蝕出觸目驚心的傷痕。
陳子涉看到這群馬匪時,馬匪們自然也看到了陳子涉。
孤身一人,風塵仆仆,鶉衣百結(jié),這是陳子涉給所有馬匪的第一印象。
這種人要么是走散的流民,要么是偷偷溜走的征夫,要么就是盤纏用盡的行腳客,但不論是哪一種,都是作為祭牲的好材料。
下一刻,一騎自馬隊中躍出。
馬背上那個披散著長發(fā),長一雙倒三角眼,面頰干瘦微陷的男人,掄動手里的套索向陳子涉丟了過來。
他一邊進行著手上的動作,一邊哈哈笑道:“老六,這不就有一個了嗎?”
可他話音剛落,人就猛地從馬背上飛了出去。
只見陳子涉單手拽住套索,手臂一抖,就將倒三角眼男人拽到了身前,抬腳一個正蹬,結(jié)結(jié)實實踹在他胸口,又把他踹了回去。
倒三角眼男人重重砸在地上,胸口塌陷,鮮血如泉水般從口中涌出,眼看已是只出氣不進氣了。
“我干你姥姥!”
馬隊前列,另一個赤著上身,黑臉虬髯,身上筋肉隆起的馬匪怒罵一聲,掄起腰間一對石錘,雙腿一夾馬腹,就要沖殺過來。
這時候,一只手伸出,勒住了黑臉大漢的馬韁:“老六,別動!”
陳子涉將目光投去,勒住馬韁的,是一個身材并不算高大的中年人,他的臉十分粗糙,臉頰上橫著幾道疤痕,目光中暗蘊精光。
他似有一種和其他馬匪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于一眾馬匪中鶴立雞群。
黑臉大漢罵罵咧咧:“二哥,你拉著我做什么?老子拍死這狗雜碎!”
“你是哪個的老子?”
被稱作“二哥”的中年人猛地轉(zhuǎn)頭瞪向他,沉聲低喝。
“我……”黑臉大漢嘴巴頹然張了張。
中年人凝目看向陳子涉:“弟兄們不懂事,冒犯了,閣下一腳斷了我四弟大半條命,想必也該出氣了,咱們兩清,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