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任何感情:“你有何罪?”
陸繹心中無愧,坦然說道:“臣不該擅自殺人,應奏請朝廷之后,按律處置?!?br>“好?!崩钐笪⑽㈩h首,轉(zhuǎn)向兩位大學士:“兩位先生都是飽學之士,這陸繹在南鎮(zhèn)撫司門前斬了一個辱罵陸武惠公的百戶,不知道該當何罪?”
張居正早有腹案,搶先答道:“陸繹殺人之罪當交由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自審,不過殺人的原因卻是因為孝道,本朝以孝治天下,是以臣以為不可太過苛責。”
高拱來之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孟沖,卻發(fā)現(xiàn)這老太監(jiān)一副驚愕的模樣,心知這事必然和他有關(guān)。
再加上自從張居正入閣以來,兩人之間早已經(jīng)明爭暗斗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張居正贊同的事情,高拱必然要表明反對的態(tài)度:
“臣以為不然,若人人都能以情理免去懲處,那要置朝廷法度于何地?不管是什么原因,陸繹殺人了,就應該交由南鎮(zhèn)撫司依律重處!朱都帥不是在這里嗎,你把人領(lǐng)走自行處置就是了?!?br>李太后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語氣卻變得冰冷起來:“既然如此,那哀家想問問高先生,若是錦衣衛(wèi)都帥自己知法犯法,又該如何處置?”
高拱一愣神的功夫,朱希中已經(jīng)“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上冷汗涔涔:“娘娘恕罪,臣,臣沒想到,不是,臣只是覺得這等小事……”
“小事?”李太后冷笑一聲,語氣之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截留奏折,隔絕中外在你朱希中眼里竟然是小事!”
高拱臉色一變,剛要說什么,一直緘默的馮保突然開口說道:“奴婢這些日子收到東廠那邊不少奏報,說是成國公府縱容家奴欺男霸女,魚肉百姓?!?br>李太后冷冷盯著拜伏在地的朱希中,眼中盡是厭惡之色:“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臣,臣知罪?!敝煜V忻榱艘谎坳幊了扑畢s一言不發(fā)的高拱,最后只能頹然認罪。
一直不說話的陳太后這時候也開口了:“既然如此,錦衣衛(wèi)的差事不適合再由成國公執(zhí)掌了,兩位先生可有什么合適的人選?”
若是在以往,錦衣衛(wèi)這等相當于天家家臣的職位,都是皇帝一言而決,只是現(xiàn)在兩宮太后輔政,大多數(shù)時候都要征詢朝臣的意見。
高拱今天完全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再加上朱希中一直事事以他為首,所以他也不曾過多的插手錦衣衛(wèi)中的事情,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張居正見高拱沒說話,他卻早有打算,胸有成竹的說道:“臣保舉一人,必然合適。此人是名臣之后,而且是本就是錦衣衛(wèi)中人,由他執(zhí)掌錦衣衛(wèi)在合適不過?!?br>兩宮太后都還沒說話,一直惶急不安的孟沖突然開口說道:“不行,絕對不能用陸繹,因為,因為他不合適!”
兩位太后臉上均露出怒色,高拱一看不好,今天已經(jīng)丟了一個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不能再把司禮監(jiān)掌印也丟了,趕緊開口附和道:“臣也以為不妥,陸繹畢竟現(xiàn)在正處于嫌疑之中,就算他殺人情有可原,也不能讓一個嫌犯出任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一職?!?br>高拱畢竟還是首輔,他的話兩宮太后都不可能不考慮,而且他的話也有道理,是以李太后有些犯難:“張先生怎么看?”
張居正心中冷笑,神情淡淡的說道:“臣要保舉的并不是陸繹,而是劉守有。劉守有是劉莊襄公之孫,其家累世簪纓,如今執(zhí)掌南鎮(zhèn)撫司,為人持正,為官勤勉,當能擔此要職?!?br>這個人選出人意料,陳太后聽后頓時點頭,李太后更是露出笑容:“此人不錯!”
就連高拱,雖然心中不爽,但也不得不佩服張居正的這個人選,讓各方各面都說不出話來。
陸繹也知道自己復出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心中仍然不免有些失落。
議定人選之后,兩宮太后就在慈寧宮中擬旨,孟沖盡管十分憋屈,但也不敢多嘴,只能照例披紅,不過他心中卻已經(jīng)盤算開,想著該怎么去拉攏劉守有,最好能和朱希中一樣和自己一條心才好。
大事議定之后,在座的基本都是大忙人,都急著回去忙自己的事。
不想小皇帝突然站起身,跳下御座,急聲說道:“陸繹,那個陸愛卿,朕知道你,父皇以前和朕說起過你的?!?br>陸繹沒想到小皇帝突然會來這樣一出,趕忙行禮:“承蒙陛下錯愛,罪臣慚愧。”
兩宮太后一陣驚訝,但也沒有阻止,全都笑呵呵的看著。
其他人如高拱和馮保等人,卻都心頭一動,深深的看了陸繹一眼,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
朱希中本來在心里恨透了陸繹,覺得害自己丟官的就是他,此時見小皇帝親熱的拉著陸繹的手,心里一陣沮喪,原本一些報復的打算也全都拋之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