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臥在榕樹繁復(fù)的枝杈間,睡眼惺忪的看向院子,陸依依正在井邊俯身汲水。
轆轤打到了盡頭,她雙手拉著木柄,看那架勢,是已經(jīng)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白三不屑的嘴角歪了歪,羸弱的人類幼崽,連打個水都這么費(fèi)事。
他打了個哈氣,用爪尖輕輕的彈開了眼前礙事的樹葉。
此時夕陽斑駁,曬得他皮毛暖暖的,見離天黑還些時辰,他舒服的瞇起眼睛打起了盹。
院中忽然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音刺耳,之后是一陣“咕嚕嚕”轆轤的松動聲。
白三沒睜眼就知道是陸依依沒能提上那桶水。
真笨?。?/p>
白三張開了半只眼。
果然,見她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片刻,井下傳來“噗通”的落水聲。
白三又嫌棄的閉上了眼睛。
這種事他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根本不想管,也沒義務(wù)管。
當(dāng)年與那個人定下的契約,他只保證小丫頭會安全和自由的活到十八歲,可沒說過要當(dāng)保姆。
作為交換條件,他拿到了她的賣身契,并且十八歲之后可以任由他處置。
要不是有這該死的契約,他早就將她吞入腹中吸收掉,也免得她再在這世間受苦。
畢竟她是那個傳說中,千年難得一遇的招靈體質(zhì)啊。
白三砸了砸嘴,只要再等個三年多,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吃掉她了。
三年時間,對陸依依這種人類來說可能還挺漫長的。
但對于他來說根本就是一眨眼的事。
這一年,陸依依年芳十五,白三已經(jīng)三千多歲。
他是一只狐妖。
白三朦朦朧朧的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直睡到月上柳梢,才被清涼的月光驚醒。
天空中星月交輝,灑地如銀,白三抖了抖雪白的長毛輕巧的跳下樹,落在院中,腳爪觸地?zé)o一絲聲響。
用妖力輕輕的推開門栓,一米長的雪狐踏著輕盈的狐步進(jìn)入房門,身后留下兩串梅花小腳印。
陸依依睡著,小巧的鼻翼微微隆起,窄窄的小臉像沒開花的蓓蕾,雖嫩但不嬌。
她的容貌算不上多美,放在人堆里,頂多勉強(qiáng)能稱得上個清秀可人。
白三瞇了瞇狐目,眼中的不屑更多了幾分。
他們狐族都是以容貌妖嬈著稱況且他三千多年了什么樣的美女沒見過。
陸依依這個長相,放到食物的標(biāo)準(zhǔn)來判斷,他倒是尚可接受。
勉強(qiáng)色香味俱全。
再往身上看,陸依依瘦瘦小小的身軀,幾乎就是前心貼后背,平平坦坦的胸脯也沒有任何要給它主人爭氣的跡象。
手腳也是瘦瘦的,沒多少肉,麻桿一樣。
與其他部位相比,只有屁股還算爭氣,略微豐盈。
常聽人類里流傳,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娃兒,不過陸依依應(yīng)該是沒有機(jī)會嘗試了。
白三在臆想中笑道。
“??!”
陸依依冷不丁一個激靈坐起身來一聲尖叫,嚇了白三一跳,差一點(diǎn)就使出妖術(shù)送她提前上了路。
她坐起后大口喘息著,應(yīng)該是做了噩夢,張大眼的神態(tài)充滿著恐懼,似乎是夢見到了什么極可怕的東西。
“我,我這是在哪。居然沒死?”
喘了好一陣,陸依依才穩(wěn)住呼吸,開始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
但是馬上,本能的第六感就告知了她,自己正在被人注視著。
轉(zhuǎn)過頭去,只看見一片漆黑中,一對散發(fā)著寒光的眼眸正一閃一閃,盯著自己。
“什,什么東西!你別過來!”
陸依依抓著被子捂住身體往床腳靠了靠,好像這樣可以給她帶來些許的安全感。
白三也不答話,仍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注視陸依依,想看看小丫頭又要搞哪些幺蛾子。
又過了幾分鐘,見那雙眼睛沒有要過來的意思,陸依依稍稍安心了些。
心中快速整理思緒。
記憶的最后片段,她記得是在爬山,自己坐在山崖邊休息。
然后,她好像被什么人推了一把!
對!她都想起來了!
她,摔死了!
一切都?xì)v歷在目,那么真實。
記憶肯定不會出錯,她是被人謀殺了!
而且死相絕對凄慘,幾百米掉下來,沒摔散架估計也成了肉排。
可是...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自己為什么還好端端的躺在床上,一點(diǎn)都不疼呢。
難道,這里是天堂?
正思忖間,腦袋里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仿佛是腦仁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擠壓。
“??!疼疼疼!”
陸依依疼的叫出聲來,還在床上打起了滾,就連桌上的蠟燭,在什么時候,被誰給點(diǎn)亮的都沒注意到。
她的所有精力,都被用來對抗這股莫名而來的疼痛,她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往腦子里鉆,隨著時間的流逝,腦海中的記憶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片段。
它們并不連貫,像個幻燈片,好像都是一個個小故事。
可主角都是同一個人,也是一名叫陸依依的可憐女孩。
這些記憶變得越來越真實,就如同是她親身經(jīng)歷一般。
可她很清楚,這些記憶不屬于她!她雖然也叫陸依依,但不是那個陸依依!
“難道我死后穿越了?進(jìn)入了另一個叫陸依依的女孩身體里?”
陸依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可這該死的疼痛感,將她折磨的近乎要瘋掉,根本不給她時間繼續(xù)細(xì)想下去。
“別亂動,先把藥吃了?!?/p>
一聲冷漠卻又毋庸置疑的話語傳入耳中。
接著就見到一只玉手捏著顆藥丸送到嘴邊。
陸依依也疼得管不上那么多,直接一口吞下,因為太急,雙唇還觸碰到了冰冷的指尖。
白三皺了皺眉,用衣服擦了擦手指,本就嫌棄的眼神平添了幾分慍怒。
可他還是忍了下來,沒有發(fā)火。
沒過一會,藥丸起了效果,陸依依的頭疼減輕了不少。
她扭過頭,想看清楚是哪位好心人救了自己一條狗命。
結(jié)果就和白三化成人形后,那冰冷嫌棄的眼神對視上。
那是一個極美的男子,長眉若柳,身如玉樹,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薄薄緊抿的唇。
長長的白發(fā)披在雪白頸后,簡直可以用嬌艷欲滴來形容。
一個男人能長成這樣,簡直就是犯規(guī),太妖孽了。
“臥槽!好帥!”
陸依依敢肯定,這是她這輩子,哦不,應(yīng)該說是上輩子,見過的最帥的男人了。
眼睛中立馬閃現(xiàn)出了無數(shù)小星星。
老天終于憐惜了自己一回,讓愛情來了?
陸依依癡癡想著。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還在不停往她腦海中灌輸?shù)挠洃浰槠?,終于串聯(lián)完整。
頭痛的感覺也隨之消失,就好像從來就沒有發(fā)生過,倍兒精神。
她好像明白了這個男人是誰,也明白了他為什么會在這兒。
恢復(fù)了理性,她擦了擦嘴角后伸出手臂,看著這對纖細(xì)的五指。
自己精心挑選的美甲片不見了,而且這雙小手的尺寸也與自己的有明顯差別。
果然,自己是穿越了,穿成了另一個叫做陸依依的女孩。
想明白后,陸依依鼓起勇氣,紅著臉蛋又看向了白三,直接問出了她最想問的。
“你是狐妖嘛?”
“是?!?/p>
回復(fù)她的只有簡簡單單一個字,仍是冷若冰霜,毫無溫度。
“那...你真的會吃掉我嗎?三年后?!?/p>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問出口,陸依依總感覺怪怪的。
“當(dāng)然?!?/p>
一個字升級成了兩個字。
“那...我可不可以,求求你不要吃我?”
陸依依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問了出來,雖然她也知道不太可能,不過問一下總歸沒啥損失不是。
“你說呢?”
字?jǐn)?shù)又加了一個。
可緊接著,白三又補(bǔ)充了一句,差點(diǎn)將陸依依氣吐血。
“你養(yǎng)了十多年的豬,難道是為了放生的?”
擦,嘴巴好毒。
看來自己在人家眼里,跟肉畜也沒啥區(qū)別,剛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不過仔細(xì)想一想,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好像還真沒比豬好哪去。
他只要再養(yǎng)三年,自己就要出欄上桌了。
“可我不是那個陸依依!真的!你相信我!我是剛剛才穿越來的,穿越!你知道嗎!就是說與你有契約的那個陸依依已經(jīng)沒了!現(xiàn)在的陸依依是另外一個人!”
陸依依仍舊不死心,還企圖做最后的掙扎。
“我管你是誰,你是誰都與我無半點(diǎn)關(guān)系,我預(yù)定的就是這塊肉?!?/p>
白三伸出好看的手指,指了指陸依依。
好吧,看來這個餐桌自己是上定了,陸依依徹底死心。
她壓抑住跟白三討論如何烹飪自己的沖動,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外公當(dāng)初為何要與你訂下契約,將我賣給你?”
前世見過坑爹的,坑媽的,坑祖宗老師的,這坑外孫女的倒還是第一次見。
白三皺起眉頭本不想繼續(xù)說話,他今天說的話已經(jīng)比上個月加起來還多了。
可被陸依依淚眼汪汪直勾勾盯了一會,他也感覺到渾身有點(diǎn)不自在。
那張大眼的呆萌神態(tài),倒是與林中的傻狍子有個七八分相似,看得白三心頭一軟,終究還是開了口。
“你猜唄?!?/p>
陸依依無語。
這個狐妖還挺皮。
白三說完,也不同陸依依打招呼,直接回身吹滅了桌上的蠟燭,退出了陸依依的閨房。
“我十八歲之前,你會一直保護(hù)我的對不對?”
見白三要走,漆黑中陸依依喊出了最后一個問題,想確認(rèn)一下。
“哼,我白三說到做到?!?/p>
白三說著關(guān)上了房門。
“說到做到,也包括吃了我對不對?”
漆黑中,陸依依小聲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