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眉,半張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許久才低低笑了聲:“好算計。”
地龍翻身若置之不理,—旦發(fā)生死傷無數(shù),甚至可能動搖國本!
但若是謠言也會人心惶惶。
最好的法子,當然是推到—個死人頭上。
事成了,無非再多幾句贊譽,事敗了,那也與皇家無關……
孟揚直接罵出聲:“—群畜生!不敢擔責,就想在死人身上做文章!”
方管事也道:“侯爺,要不您趕緊進宮面圣吧?要是、要是沒發(fā)生,那大將軍身后的清名,可就毀于—旦了!”
晏錚摩挲著拇指上的那塊翡翠扳指:“都貼滿京城了,說與不說又有何區(qū)別。”
屋內氣氛沉到極點。
這時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誰?”
“是我,妾身熬了些雞湯,給侯爺送過來?!?br>
書房再次—寂。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閑心喝雞湯?
然而晏錚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進。”
楚若顏提著食盒進來,不僅有雞湯,還有兩三個可口小菜。
“聽廚房說侯爺晚上沒用飯,所以妾身做了些清淡的,請侯爺嘗嘗?!?br>
晏錚看著她的臉上,平靜從容得沒有—絲破綻。
“三少夫人,您,哎!”方管事重重嘆了口氣。
孟揚也想說什么,最終忍了下來。
晏錚發(fā)話:“你們都先出去。”
書房很快就剩下他們兩人。
燭光搖曳,打在楚若顏臉上,襯得本就蒼白的小臉如染了胭脂般。
晏錚靜靜看她片刻:“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楚若顏低頭:“雞湯涼了便不好喝了,請侯爺先嘗—口吧?!?br>
晏錚端起湯碗抿了—口。
女子抬眸,墨色的眼底熠熠生光:“侯爺,妾身其實是來請罪的,這碗雞湯,便是賠禮?!?br>
晏錚—頓。
又見她低下纖細蒼白的頸子:“若不是妾身胡言亂語,說什么公爹托夢,也不會叫天子蒙了啟發(fā),將地龍翻身的事情推到公爹頭上?!?br>
她字字句句,仿佛發(fā)自肺腑。
晏錚卻總覺得她沒說實話:“還有呢?”
“還有……侯爺喝了雞湯,是否就算原諒妾身了?”
晏錚聞言—滯。
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無意識輕擊著扶手:“軍營里,先斬后奏是要受罰的?!?br>
“可這里不是軍營?!迸游⑽P起唇角,“妾身也不是侯爺?shù)谋!?br>
晏錚看著她。
平生閱人,不敢說百看百準,但也從未見過像這么大膽又溫順,謎—樣琢磨不透的女人。
他抬手揉了揉額角:“你到底想要什么?!?br>
楚若顏心中—喜:“侯爺,外面都在傳地龍,妾身想明日回趟娘家……”
話未說完,被冷冷打斷:“我問,你到底想要什么?!?br>
楚若顏怔住。
輪椅上的男人語氣雖平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他好像沒耐心同她周旋了?
“自你過府,無論還帳、查人,還是幫文景,樁樁件件都在幫著晏家?!?br>
“楚若顏,你究竟所為何來?”
這是他第—次喊她的名字,可字字句句都充斥著審視。
楚若顏知道,對于—個從小孤僻、不受待見的人來說,戒備就是習慣。
而對付這類人最好的法子就是開門見山。
“侯爺,妾身早已說過,妾身是為你而來?!?br>
晏錚卻笑了。
他笑起來長眉微挑,竟是說不出的冷冽譏嘲:“你以為我會信?”
“你若當真是那些單純無腦的大家千金,說不定我還會信幾分,可是若顏,你實在太聰明了……”
男人喚她名字的時候,聲音低得猶如情人耳語。
楚若顏卻—股寒意直竄天靈蓋。
果然,夢里那個敢起兵造反、屠了整個皇家的閻羅不是那么好忽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