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東頭。
今天一大早,這里便南來北往的聚集了很多人。
等到快正午時,人越聚越多,幾乎小半個縣城的人都來了。
人人都知道有個好漢今天要被問斬,因此全都自發(fā)前來送行。
全員默不作聲,皆在菜市口等待著好漢被押送出刑場。
臨到午時,罪犯陳明遠(yuǎn)被押上了囚車,押解著來到了菜市場。
按照慣例,斬首的罪犯要先游街示眾。
但估計無論是百姓還是監(jiān)斬官,都知道要被處死的人在百姓的心目中究竟是什么存在。
因此便舍棄了這個環(huán)節(jié)。
但即便如此,待到囚車押出來時,圍觀的人群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陳千總,好漢爺!”
“爺們,一路走好?!?br>
“十八年后,英雄還是一條好漢!”
“嗚嗚嗚,為啥好人都不長命啊。”
看臺下,男人都在奮力為他聲援,婦女基本都在抹淚。
被固定在囚車上的陳明遠(yuǎn)緊閉著雙眼,一言不發(fā)。
監(jiān)斬臺前,劊子手身穿紅衣,肩扛鬼頭刀。
陳明遠(yuǎn)被反剪雙手,頭按在木樁子。
便待一聲令下,就可讓他人首分離。
行刑官看了一眼天色,掃視了一番臺下的百姓,又看了看周圍的官兵。
稍稍放松下來,等著午時三刻便投簽問斬。
看臺下,人群中站著一個戴著斗笠背著大包裹的家伙。
正是陸余生。
昨夜,他和陳明遠(yuǎn)聊了一晚上。
確認(rèn)這家伙沒有要逃走的意思后,陸余生選擇了尊重陳明遠(yuǎn)的選擇。
他去了紫石街,找到了有株大柳樹和鋪首是獅子的那家。
從柳樹的樹洞里拿出鑰匙。
開鎖進(jìn)去后,果然在廚房找到了那個暗格。
在里面找到了陳明遠(yuǎn)的積蓄。
用一包衣服包裹著的地契,軍功賞賜田產(chǎn)的田契,一百多兩銀子。
陸余生拿了二十兩銀子揣在懷里,將剩下的銀子連同其他物件一同打包成一個包裹。
準(zhǔn)備送別陳明遠(yuǎn)后交給他說的那家孤兒寡母。
“午時已到!”
午時三刻轉(zhuǎn)瞬即至,監(jiān)斬官將處斬令箭扔在地上。
“準(zhǔn)備行刑!”
陸余生的手悄悄地摸到了懷里的飛鏢。
只要這時候陳明遠(yuǎn)反悔了,只要他流露出一絲悔意。
陸余生絕對會當(dāng)場殺出去,把法場給劫了。
然而直到陳明遠(yuǎn)的腦袋被摁在木樁上,他仍舊面不改色,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似乎該說的和要說的,都在昨天說盡了。
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交代的了。
劊子手往鬼頭刀上噴了一口酒,低頭看了一眼陳明遠(yuǎn)。
用抱歉的語氣說道:“好漢,莫怪俺,俺也是奉命辦事。”
對于陳明遠(yuǎn)的所作所為,雖然礙于錢家的原因,大家雖然嘴上都不怎么敢說。
可是心里卻對他佩服得很。
陳明遠(yuǎn)聽后,哈哈一笑,“老子才不是什么英雄好漢,老子只是給朋友出氣罷了?!?br>
“斬!”
監(jiān)斬臺上話音剛落,只見劊子手舉起鬼頭大刀手起刀落。
刷的一道白光閃過,陳明遠(yuǎn)的人頭便落了地。
陸余生閉上眼睛,再睜開時。
只看見好友那鮮血噴灑的無頭尸體。
心中一片煩悶。
一點心火在胸中燃燒。
他猛然扭身,抬過頭望向不遠(yuǎn)處的酒樓。
那里是監(jiān)斬的最佳觀賞臺。
陸余生望去,和一個老人的目光對上了視線。
“碰!”
酒樓開著的窗戶落下,隔絕了內(nèi)外的視線。
陸余生長舒了一口氣,壓下胸中的心火,準(zhǔn)備等陳明遠(yuǎn)說的那家人來給好友料理后事時,就把包裹給那家人。
可等了半天,臺下人都要散了,也沒一個人來幫好友收尸。
陸余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不清楚陳明遠(yuǎn)說的他發(fā)小家是不是因為畏懼錢家所以沒來。
但為什么老陳家的親族也一個沒來呢?
陳家的宗祠總要派人來收尸的吧!
老陳是有親族的,這個陸余生是知道的。
但依然是一個人都沒有來。
陸余生覺得非常奇怪,一股不好的預(yù)感縈繞在他的心頭。
他只能先為好友收了尸,買了一口棺材后先放在了善堂里。
接著去找那家孤兒寡母。
陳明遠(yuǎn)的發(fā)小家離得不遠(yuǎn),陸余生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那家所在的巷子。
還沒走到房門外,陸余生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鐵銹味兒。
與此同時,一聲慘叫也從里面?zhèn)鱽怼?br>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陸余生快步趕到那里。
還沒等他走近,就見三個持刀壯漢從院門走出。
身上拿著還在滴血的長刀。
陸余生從大街上往里望去,只見里面橫七豎八的躺倒了一地尸體。
兩個老人,一個婦女一個小孩。
正是陳明遠(yuǎn)所提到的人數(shù)。
見此情景,陸余生心頭的那股無明業(yè)火從腳底下直沖到頭頂,終于沖破了理智,直沖云霄!
幾個鏢師也發(fā)現(xiàn)了陸余生,但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
領(lǐng)頭的那位率先吃一飛刀倒下。
陸余生大踏步上前,背上用黑布纏繞的橫刀解封。
身如鬼魅在眨眼間閃至剩下的倆人身前,三刀兩刀,將其全部剁翻在地。
先前吃了一飛刀的頭領(lǐng)還沒死,正要掙扎起身,卻被陸余生一腳踏翻在地。
“奸賊!我且問你,是誰派你來的!”
“好,好漢饒命!是……是錢老爺派我們來的,說是要斬草除根……”
他“根”字還沒說完,陸余生便一腳踏碎了他胸腔。
那頭領(lǐng)噴出一大口鮮血,接著頭無力的垂在一邊沒了聲息。
殺完了這幾個人,陸余生看向院里的尸體,良久之后,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
“呵呵呵……”
他笑的很凄涼,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那個堅守自己道義的老陳。
“什么狗屁的道義,想立就立,想廢就廢?!?br>
陸余生自言自語道:
“他們?nèi)羰亲袷氐懒x,你何至于走到今天啊老陳!”
陸余生的雙眼通紅。
老陳寧死也要遵守的道義,被人這樣踩在腳底的蹂躪和欺騙。
此時此刻,什么道義,什么理智都不存在了。
他現(xiàn)在只想一件事,那就是讓錢家血債血償,讓錢家也嘗嘗被滅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