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豐和杜海說話的時候還好,可當(dāng)看到黎顯之這個年輕人時,就覺得有些拘謹(jǐn),況且對方神色淡淡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這是真正的街坊鄰居,就算對方高不可攀,可該打的招呼還是要有的。
倒是黎顯之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
爾后慢悠悠的朝著西面走去。
杜海笑呵呵的將羅豐送到了羅家大門口,嘴里說著寒暄話,自然而然的,羅豐滿臉也都是笑意。
回院子的羅豐還有點(diǎn)小激動,跟谷翠說,黎家的人看著高高在上,其實(shí)人都很隨和,一點(diǎn)都沒有架子。
而且,黎顯之那年輕人,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聽說未婚,那是不是得天上的仙子配得上他呢?
聽到這話的沈淺菲心里想,不是仙子,怕不是被海里的海妖給看中了吧?
當(dāng)然了,這些都是一閃而逝的念頭。
沈淺菲一回頭,就看到站在背后也正朝北窗外看的洛洛。
小丫頭眼睛烏溜溜的轉(zhuǎn)著,眼底里滿是好奇和雀躍。
她墊著腳,“姐,你看啥呢,讓我也看看?!?br>
沈淺菲一指頭點(diǎn)在她的額頭上,“看什么,寫作業(yè)去?!?br>
“姐,我累了,休息一會行不行?!甭迓迦鲋鴭伞?br>
看著精力充沛的妹妹,沈淺菲繃著臉:“不行!”一邊說,一邊扯著洛洛的衣袖,將她拉到了桌子前,看著妹妹的狗爬字,頭疼的道,“洛洛,繼續(xù)寫,錯一道題罰抄寫一篇大字?!?br>
洛洛不可置信的看著沈淺菲:“姐,你太狠了吧。”
可饒是這樣,她也乖乖的坐了下來,嘴里嘟囔著,可抬頭看到沈淺菲認(rèn)真嚴(yán)肅的樣子,忙閉了嘴,拿起了鋼筆就要往上面寫。
沈淺菲只是一打眼,就知道,這一篇紙盡管寫了一半,可卻錯了三道題。
洛洛開學(xué)上初二,再不管,真來不及了。
“洛洛,別在這上面寫。”說著,沈淺菲拿出自己用過的本子,翻到背面,“先在這里寫,我批了之后,你再抄到作業(yè)本上?!?br>
洛洛哀嚎一聲,“姐,你要累死我啊?!?br>
沈淺菲認(rèn)真的道,“洛洛,再說下去,一道錯題我讓你抄三遍大字。”
洛洛很想梗著脖子喊出我不寫三個字來。
可是,接觸到沈淺菲寒涼幽深的目光,嚇得反倒是縮了縮脖子,低聲道,“寫就寫,誰拍誰啊?!?br>
沈淺菲在家里的地位一直很超然。
在加上是老大,洛洛怕她也是正常的。
沈淺菲看了一眼站在門口沒進(jìn)來的羅玉芬,她揉了揉洛洛的腦袋,“好好寫作業(yè),寫得好了,我?guī)闳ナ〕峭??!?br>
沈淺洛一下子高興起來,“姐,我要去動物園,聽說那里有老虎和孔雀,是真的嗎?”
沈淺菲回憶了一下,家里生活困難,她是真的沒有去過動物園。
因為那里是要門票的。
哪怕是一元錢,她也舍不得。
不等她說話呢,門口的羅玉芬聲音溫和的道:“洛洛,聽姐姐話,好好寫作業(yè)?!?br>
沈淺洛吐了一下舌頭,雖然不愛寫作業(yè),可她真喜歡現(xiàn)在家里的氛圍。
感覺喝口涼水都是甜的。
要知道,這半年多來,姐姐被那個大壞蛋給哄的都不怎么理家里人了。
她不再吵著要去動物園,而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開始寫作業(yè)。
畢竟,家里的情況她是知道的。
哪里有錢讓她和姐姐去動物園呢。
沈淺菲從屋子里走出來,自然而然的挽著羅玉芬的胳膊,聲音親昵,“媽,我想和你說幾句話?!?br>
羅玉芬遲疑了一下,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以為沈淺菲要說的是洛洛的學(xué)習(xí)情況,可當(dāng)母女兩個坐在樹蔭下的時候,沈淺菲卻說道,“媽,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羅玉芬看著女兒,不知道這孩子要做什么。
心里也是難免有些忐忑,就細(xì)聲細(xì)氣的問道,“菲菲,什么話???”
沈淺菲看著坐在對面的羅玉芬,雖然她有了兩個女兒,可因為結(jié)婚早,羅玉芬今年也不過才三十四歲,說是中年婦女真的太夸張了。
更別提羅玉芬雖然身形單薄,可她皮膚白,面容文靜秀美,雖然出身鄉(xiāng)下,可卻有一種獨(dú)特的氣質(zhì),要不然渣爹當(dāng)年也不能緊追不舍。
沈淺菲希望羅玉芬盡早的恢復(fù),走出往日的陰影。
“就是寧跟討飯的娘,不跟做官的爹。”沈淺菲慢悠悠的道。
羅玉芬一震,直直的看著沈淺菲。
記得菲菲小的時候,經(jīng)常吵著去找沈建明。
那時候她又氣又傷心,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羅玉芬動了動嘴唇,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沈淺菲拉住了羅玉芬的手,輕輕的握在了她的小手里,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媽,吳大娘就和我說過這話,她說,沒媽的孩子就像一根草一樣,誰都敢上去踩兩腳?!?br>
“媽,外婆他們年齡大了,可我和洛洛還沒成年,大舅遲早要有自己的家和孩子,而我們還是女孩,在這個世界上,沒了爸又沒了媽的女孩子會經(jīng)歷什么,媽,你敢想象嗎?”
羅玉芬猛然的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兒,患這種病的人本就敏感和多思,羅玉芬自然也不例外。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臉?biāo)查g慘白,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下來,什么都顧不得了,一把抱住了沈淺菲,哽咽著,語不成句,“菲菲,別說了,別說了,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也恨自己,為什么要得這個病呢,可是我……我有的時候控制不住,真的,就是控制不住,好像……”
說到這里的羅玉芬頓住了。
沈淺菲輕輕的拍著羅玉芬的肩膀,問道,“媽,好像什么,能告訴我嗎?”
羅玉芬咬著嘴唇,不能說,菲菲還是個孩子,會被嚇住的。
從得病到現(xiàn)在,好像總有人在她的腦子里說,去死吧,你去死吧,死了你就再也不會這么痛苦,你就徹底的解脫了……
她對這個世界一點(diǎn)都不留戀,可放不下父母和女兒,還有她的大哥。
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外人永遠(yuǎn)都無法想象得了這病的痛苦。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可是她卻覺得活著太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