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陽把手里提著的水桶一放,快步進來拿走拖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平日明朗的聲音壓著怒氣。
舞蹈室里就兩個人,彭姍姍雙手環(huán)胸不滿說,“你什么意思,我可沒欺負她?!?br>
許向陽長相俊朗,身高大概一八五,在邊疆長久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身板結(jié)實挺拔,這會兒臉色沉下來倒是看著嚇人。
他嗆聲說,“我說你了?不打自招?”
“二哥,沒人欺負我,我之前沒來是別人代我值日的,所以補一下。”
許思趕緊解釋,二哥疼她但是今天著實不關(guān)彭姍姍事體,“姍姍只是在練舞,誒……”
她話沒說完,許向陽已經(jīng)朝墻邊的值日表走過去,隨后黑著臉盯著彭姍姍。
“彭姍姍?”
“干嘛,我名字是你隨便叫伐,鄉(xiāng)下人!”
彭家的小女兒平時上頭幾個哥哥寵著,哪里有人給她臉色看!
許向陽手指著值日表胸口起伏,“鄉(xiāng)下人也比自私的人好,今天是你值日,你就在這玩?沒見我妹手上有傷?拎伐清?!?br>
“你……”
彭姍姍氣得肺都要炸了,又想起許思剛剛確實是一只手拿拖把。
對了……
謝心悅說許思割過腕。
彭姍姍一向神經(jīng)大條,沒注意也沒把兩件事體聯(lián)系起。
但那又怎樣,本來今天就無關(guān)她的事!
她就不該多管閑事幫許思。
“二哥,真不是姍姍值日老師重新安排了,”許思頭疼,拉不住許向陽只能先安撫另一個,“姍姍,抱歉……”
“要道歉也是他跟我道歉!”
彭姍姍氣鼓鼓地往外走,走到門邊看到放著的水桶里頭有兩條草魚,氣得踢了一腳。
“砰——”
“嘿,還敢踢我的魚!”許向陽追了過去,“給我站??!”
“哼,”彭姍姍才不理他,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舞蹈室恢復(fù)了平靜。
許思抬手按按額角,哦吼!
絕了!
“二哥你真誤會了,今天是姍姍幫了我。”
許向陽拿起拖把就拖地,“別幫她說好話,那種大小姐脾氣,明明就是她值日。”
“許向陽!”
“啊……誒,”許向陽被妹妹唬了一跳,“沒大沒小你叫我名字做什么。”
許思走過去,把今天的事情大概一說,沒說是謝心悅要欺負她,只說彭姍姍原本不用留下,但還是幫自己打了水。
謝心悅在許家這么多年,她不想一換回來就說對方如何,而且剛剛看到的人影雖然是謝心悅和林琴意,但許思勿確定她們要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二哥擔(dān)心,不想讓他知道老師連著謝心悅都在針對自己,要是阿媽也知道會傷心的。
見他聽進去了,許思說,“知道了吧,所以彭姍姍是好心?!?br>
“好什么,就算這樣也能搭把手啊,說不定就是圖你教她跳舞?!?br>
許向陽對那種囂張跋扈的大小姐沒什么好感,還踢他的魚!
“快去把衣服換換,二哥拖地?!?br>
許思無言,罷了罷了,反正二哥不會跟彭姍姍有太多接觸,明天自己再哄哄那小丫頭。
她轉(zhuǎn)去更衣間換下練功服,用布包裝著帶回去洗,回來時許向陽已經(jīng)把舞蹈室拖得干干凈凈。
“走吧,二哥跟船上的人要了兩條魚,阿拉晚上吃魚?!?br>
“好嘞~”
……
才入秋,五點多天沒暗。
自行車踏著晚霞過了黃浦江大橋。
弄堂里家家戶戶開始做飯,嫌熱的人爐子就生在巷子里,當(dāng)街炒菜,香味撲鼻。
左鄰右舍借頭蒜,薅把蔥,有來有往熱鬧很。
“讓讓,讓開,誒喲別在這跑,”許向陽把著車頭,那二八杠上的鈴不太靈,不如靠喊。
玩耍的小孩聽到聲音一哄而散,被各家父母揪著教育。
一路上嬸子、嬢嬢儕打招呼。
“喲,許家小老二回來了,你阿妹去上學(xué)了?”
許向陽嘿嘿一笑,“我阿妹可是舞蹈家?!?br>
“稀罕得喲,舞蹈家誒,”打水的嬢嬢沒當(dāng)回事,只當(dāng)許向陽打笑話。
又有嬸子喊,“向陽啊,讓你媽明天去廠里時候叫我一聲?!?br>
“好嘞,王嬸嬸。”
車輪子碾過石板路,咕嚕咕嚕轉(zhuǎn)著很快到了家門口。
許向陽把車停穩(wěn),雙手一抬搬進天井里靠墻放著。
一路看著二哥左右逢源許思忍不住直笑,“二哥,我瞧你做推銷很好,弄堂的大爺大媽都喜歡你。”
“干啥,打趣你二哥?”
“思思,跟你二哥回來了,”徐桂芳在灶火間煮飯,探頭就看到兄妹倆嘀嘀咕咕。
許思乖巧一笑,“阿媽,二哥來接我啦。”
“嗯,讓他接你才好。”
“阿姐阿姐,你回來啦!”
小木沖出來,剛幫徐桂芳燒了爐子臉上花貓一樣。
許思抬手給他擦擦,“回來了,給你買了糖吃完要刷牙哦?!?br>
兩顆話梅糖路上買的,百貨那邊除了奶糖就這最貴,上頭嵌著顆話梅。
許思放進小木口袋里。
“阿姐,”小木露出虎牙眼睛高興得瞇起,寶貝似得按住口袋,又一手牽起姐姐,“阿姐,我今天畫畫了?!?br>
“呀,小木還會畫畫呀,”許思跟著弟弟進屋。
徐桂芳走到灶披間門口,“小木,你別吵阿姐,讓阿姐先歇會兒?!?br>
許向陽提著小水桶進來假裝生氣,“得,有了阿姐忘了哥!”
小木耳朵尖,趕緊說,“二哥,你有魚?!?br>
“對對對,不給你吃?!?br>
小木晃著腦袋知道哥哥逗他,“吾有阿姐的糖。”
知道他會帶魚回來,徐桂芳只煮了米飯炒了兩個素菜。
這會兒一條魚燉豆腐湯,一條紅燒正好。
陪小木說了幾句,許思準(zhǔn)備上樓收拾下,身上的汗黏糊糊的,雖然換了衣服還是有些受不了。
徐桂芳聽到說,“阿媽打了熱水提你屋去了,不夠再讓你二哥去打?!?br>
許思心口一暖,“好?!?br>
許思習(xí)慣每天洗澡,回到許家這幾天阿媽一點沒嫌麻煩,還去買了個大木盆和水桶放她屋頭給她用。
上了閣樓,許思就看見椅子上放著的臉盆,旁邊有半桶涼水,還有一個藤殼暖水瓶,儕擺得整整齊齊。
弄堂里是有澡堂子的,一毛錢一次,誰家都是去澡堂子洗,可徐桂芳都沒提過只默默做了這些……
怎么讓人不窩心呢。
比起這些,好像謝心悅那點刁難都是小意思,許思還想謝謝她給自己換了個好家!
許思去拉上窗簾,彎腰從床底下拉出大木盆,把身上收拾了。
等到清清爽爽下樓,魚也燒好了。
飯間徐桂芳仔仔細細問她在舞蹈團哪樣,許思撿了些有意思的說。
能重新跳舞她由衷覺得開心,徐桂芳也沒看出什么。
*
另一邊,弄堂盡頭的屋子。
二樓飯桌上坐著三個人。
周嬸做好飯就在樓下貓著,不敢上去。
苗苗乖乖扒拉著米飯,配著炒雞蛋在吃。
她烏黑的大眼睛看看閆叔叔,又看看另一個爺爺。
閆叔叔跟這個爺爺長得有點像,儕兇巴巴的。
閆崢神情冷淡,襯衣袖子卷起兩圈露出青筋鼓脹的小臂搭在桌沿,面前的碗筷整齊擺著沒動過,一手拿著份文件在看。
對面的是閆振華,他的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