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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不僅是胃痛了,阮凝玉還嘗到了唇上的鐵銹味。
夜里,她眼睛通紅,目光帶著濃稠的怨與恨。
在后宮苦心經(jīng)營多年,她自認(rèn)為狠,終究還是狠不過謝凌。
就算她在病榻上危在旦夕,因她曽是謝家表姑娘,姜貴妃想逼她問出不利于謝家的內(nèi)情,借此跟信王扳倒首輔謝凌。
阮凝玉問心無愧,念在往昔家道中落寄居在謝家的恩情上,所以就算她對謝凌再這么壞,也沒動過謝氏一家老少一根毛發(fā)。
甚至謝宜溫傾心慕容深已久執(zhí)意要入宮,她也在選妃宴上推了一把,讓慕容深選了謝宜溫。
她張開口,剛想說什么,卻又抿上了唇。
她最恨他們這種高門大戶出身的人,無關(guān)痛癢高高在上地對她說出這種話。
于是,她冷淡地偏過了臉。
“與你無關(guān)。”
話落,阮凝玉能感受到車內(nèi)一下比剛才寒冷了好多。
謝凌唇動了動,在夜里沉沉地望著她。
雖然他什么都沒說。
但前世跟他廝殺多年,她自然能感覺得出來他不悅了。
她現(xiàn)在胃部絞痛,濕透的衣裳也濡濕了披著的外衣,害她全身發(fā)冷,她死死地咬著唇,不吭一聲。
謝凌盯了她一會,便冷清地移開了那層薄薄的目光。
馬車內(nèi)一時氣氛僵冷到極致,打落在窗欞上的雨水仿佛都能結(jié)成冰。
夜雨很大,豆大的雨點(diǎn)噼里啪啦地砸在車頂上。
阮凝玉瑟縮著,突然覺得這一幕好生熟悉。
似乎好久好久以前,她似乎也跟謝凌同乘一輛馬車,當(dāng)時也是下這么大的雨。
是了,她回想起來了。
前世私奔被抓后,回京途中,她也這般跟謝凌在馬車上獨(dú)處過。
不過當(dāng)時的她很害怕他,便抱著自己躲在了離他最遠(yuǎn)的角落里。
明明謝府各位老爺都肅穆威嚴(yán),可她獨(dú)獨(dú)最怕眼前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嫡長孫。
那時的謝凌沒說什么,在馬車上看了一天的書。
當(dāng)天到了驛站后,她下車時嚇得癱軟在了地上,也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而當(dāng)時的她,也是嚇得不敢吃馬車上的吃食......
嘭的一聲。
阮凝玉的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謝凌發(fā)現(xiàn)不對,下一秒便來到了她的身前。
“阮凝玉。”
垂眼查看,謝凌面色微變。
只見她精致的容顏竟然比紙還要白,紅唇也被咬出了血,她在他的懷里瑟縮著,竟比風(fēng)箏還要的輕。
黛眉緊蹙,竟然掉了眼淚。
“阿娘,阿娘......”
見她在夢里一直哭,滾燙的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
少女身體顫抖,一邊喊著“好餓”,“冷”,一邊悲戚地叫著阿娘。
謝凌垂下眼簾。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緣故了。
少女臉色蒼白,感受到了他這個發(fā)熱源,竟蹙著眉不斷地想要更貼近他,不料掙扎著掙扎著,外頭那件披風(fēng)從肩上滑落,露出了底下輕薄半濕的春衫。
淡綠色的薄紗猶如翡翠色與遠(yuǎn)山霧天的那抹黛綠,襯得她更加冰肌玉骨。
一抹青絲還潮濕地黏在她的脖頸上,配合著夜里的黏膩雨聲,又純又媚。
謝凌墨目一清如水,無悲無喜地為她重新披上了衣服。
阮凝玉夢到自己回到了襄州。
她似乎抓住了旁邊的一只微涼的手,將他當(dāng)成了阿娘。
她哽咽了一聲,“阿娘,你不要離開我......”
奇怪,她能感覺到這只手很排斥,似乎要掙開她,最后不知道為什么竟也沒掙開。
翌日,她是被鳥叫聲吵醒的。
阮凝玉剛一動,身上的錦被便掉落在地。繩子不見了,就連身上的衣裳也換了一套嶄新的羅裙。
回想起自己的現(xiàn)狀,阮凝玉警惕地坐了起來,便見眼前案幾上依然擺放著男人的那張古琴。
而男人早已離開,只剩下滿室淡淡的沉香氣息。
謝玄機(jī)不在。
阮凝玉松了一口氣。
她依稀記得昨晚有人在旁邊溫和地撬開了她的唇,喂入暖融融的粥,從食道一路流到胃部,溫暖極了。
昨夜應(yīng)該是謝凌的侍女。
阮凝玉往窗外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馬車外面有侍衛(wèi)在看守。
他們走的是洛陽至陜州的官道,現(xiàn)在剛抵達(dá)一個驛站。
突然車簾被風(fēng)刮起,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阮凝玉回頭。
下一秒,她眼前一位錦衣玉帶,神采飛揚(yáng)的少年便向她撲了過來。
阮凝玉眼皮跳了跳。
在少年要撲過來之前,她先預(yù)判地后退了一步。
沈景鈺撲了個空,不敢置信地回過頭,“阿凝?”
旋即又露出了個燦爛張揚(yáng)的笑容。
“阿凝!”
說完,他再度撲了過來。
跟條黏人打不走的狗一樣,阮凝玉嘴角抽搐,又是一閃。
這次少年的腦門便磕到了謝凌馬車上的香爐,聽那“哐當(dāng)”的悶響,似乎撞得不輕。
他迷迷糊糊地看過來。
阮凝玉咳嗽了一聲,便道:“沈小侯爺,男女授受不親。”
沈景鈺:???
他懵了。
沈景鈺頓時冷下臉,上前握住她的手,眉眼沾染了戾氣,“阿凝你別怕,是不是謝凌他對你做了什么?他要是敢欺負(fù)你動你一下,我就剁了他一根手指頭!”
他眸里布滿憂色,急得將她上上下下都檢查了一遍,發(fā)現(xiàn)她完好無損,這才松了一口氣,“阿凝你放心,謝凌他絕對帶不走我們,五叔都安排好了,今晚在下個驛站歇息的時候,就會用迷藥把謝府人都昏迷?!?br>“屆時我們回洛陽,不,去比洛陽更遠(yuǎn)的地方,去汴州,徐州,或者襄州!到那我就買一處大宅院,買下一整條街的鋪?zhàn)咏o你養(yǎng)家糊口,在院子里給你種滿你最喜歡的平仲樹!”
沈景鈺語氣天真恣肆,眼里仿佛揉碎了星子。
可就在這時,少女冷淡地從他的手里一根一根抽出手指。
阮凝玉沒有情緒,“你放棄吧。”
作為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沈景鈺一上車開始就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少女一直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懨懨,周身還透著他陌生的疏離氣息,就連氣質(zhì)也變了,雖然他形容不出來,但是直覺告訴他阿凝對他的態(tài)度不太一樣了......
他有點(diǎn)害怕。
沈景鈺氣不打一處來。
“肯定是謝凌這宵小威脅你了是吧?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算賬!”
見他桀驁不馴地就要掀簾去找謝凌,阮凝玉冷聲道:“站住。”
她有點(diǎn)恍惚,仿佛又回想起了他在京城鮮衣怒馬,年少輕狂的情形。
那可是令滿京女郎聞之臉紅的沈小侯爺,當(dāng)今陛下的親外甥。
然而多年過后,無人知曉她這位皇后娘娘在護(hù)國寺禮佛祈禱大明風(fēng)調(diào)雨順,因喪女之痛,遣散宮人獨(dú)自在寺內(nèi)一處院落散心時,曾走到平仲樹下,遇到了一位蹲下身在逗貓的少年僧人。
袈裟外露出蜜色肌肉,雄性氣息澎湃。
偏生他看起來年紀(jì)又比她小......
當(dāng)時已經(jīng)跟慕容深很久沒同房的阮凝玉見了,不由臉蛋微紅,為了避嫌,移開目光便要離去。
就在這時。
“娘娘如今可還喜歡貍奴?”
阮凝玉身影一頓,豁然回頭。
便見樹下的少年早已抱起了貓,盡管物是人非,依舊故人之姿。
即使彼此變化了太多,可他唇邊依舊是絲毫未變的嘲諷弧度。
前世民間傳言,沈小侯爺因?qū)幍禄屎?,斬?cái)嗳榱?,出家為僧,法號為:無情。
阮凝玉睜開眼,重新看向面前這位俊朗張揚(yáng)的少年郎。
“不關(guān)他的事?!?br>沈景鈺的背影頓住,回過頭,便看見少女在原地平靜著一雙眼直視他。
杏目仿佛一汪無波無瀾的湖水。
“我只是不喜歡你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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