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召集工友,點名,安排工作。
老黃是公司最底層干部,準確的說,不算干部,只是領(lǐng)著干活的小組長。
許成功的工種不是搬磚,而是運砂漿。
許成功剛來來時,還真給老黃出了一個難題。
看著許成功單薄身體,老黃眼睛踅摸了好幾分鐘,也想不出給許成功安排啥活。
他有心讓許成功呆在身邊,教他砌墻,也就是先當學(xué)徒,打下手。
這活很多人求之不得,不僅輕松,出師之后,掙錢也多,所以很多人也想拜老黃為師。
但許成功很特殊,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回公司上班,還是會計,學(xué)了也白學(xué)。
可讓他干啥呢?
搬磚吧,有些不忍心。
剛來就搬磚,即便帶著白線手套,也只要半天時間,手上就能磨出血泡。
那就運灰漿吧。
水泥,黃沙,和一定比例的水,通過攪拌機,做成灰漿,下面的工人用灰斗車接住,送到升降機上。
升到三樓,樓上工人將灰斗車推倒各處墻邊,倒在地上,再將空灰斗車送到升降機上。
初來乍到,好心的老黃還安排一個工友帶他。
沒想到,許成功上手很快。
其實,這活許成功干過,前年和去年的兩個暑假,他就一直呆在工地。
但老黃不知道,還在心里暗暗稱贊,這個文曲星還真是不賴!
許成功是工地上學(xué)歷最高的工人,大家都戲稱他文曲星。
許成功開始有些生疏,剛從升降架上拉出灰斗車時,差點歪倒,幸虧反應(yīng)及時,穩(wěn)住了車子。
來回推了幾趟,找到原來感覺,也熟練了。
但今天和以前不大一樣。
七月份晴好天氣,對于他們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
三樓剛往上砌墻,沒有任何遮攔,只有安全帽能護住頭皮,陽光暴曬下,裸露的胳膊和脖子像被砂紙搓過,火辣辣一片。
汗珠也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濕透T恤,也濕透褲子,膠鞋里也是水,一步一滑。
那裝滿灰漿的灰斗車,越來越沉,每走一步,都幾乎咬牙切齒。
每運一趟灰漿,許成功也都想去喝一次水。
水喝的越多,卻越覺得渴,嗓子也跟著火似的。
一個小時后,許成功有些吃不消了,大口喘著氣。
這個開局真是不理想,但沒有辦法。
他身上只有三十多塊錢,飯票還是李龍給的。
得先干活掙錢,養(yǎng)活自己。
把毛巾放進水桶,拎出來時也不擰,直接披在肩上,讓水和汗一起流下。
又堅持一個小時,許成功實在受不住了,感覺頭暈胸悶,真要中暑了。
他想歇一會。
抬車把,倒下灰漿,站在原地,大口喘著氣。
旁邊是老黃。
花白頭發(fā)下,臉色黢黑,有了褶子,剛到四十,看著有五十多歲。
卻是那么有勁,紅磚在他手上,也就是一塊積木。
瓦刀鏟下去,不多不少的灰漿,抹在磚面上,靈活的放下,一步到位。
接著,又拿起下一塊磚頭,簡直成了制式化操作。
他砌的墻面,像刀切似的。
關(guān)鍵是,兩個小時了,他都沒歇過,不像許成功他們幾個運灰漿的小伙子,在等灰斗車的時候,還能喘口氣。
頭兒如此,其他泥瓦工們也都似乎都在悶頭干活,連話都不說。
看了幾秒鐘,覺得不能被老黃和工友們看不起。
許成功摘下安全帽,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又倔強地推著灰斗車,轉(zhuǎn)身走了。
他又從升降機上,奮力拉出一輛灰斗車。
倔強起來,居然不感覺那么熱,也不那么累了。
他就是這么倔強的人。
在滬市推銷建筑材料的時候,很艱難,有時入不敷出,一共五個小伙伴,先走了一個,后來一起走了三個,就剩下他一個。
他的倔脾氣上來的,奶奶的,就不信干不好。
他苦苦支撐,終于云消霧散,時來運轉(zhuǎn)。
但他不是死倔,而是邊堅持,邊動腦子。
可這灰斗車就不一樣了,死倔死倔的沉,稍不留心,就能翻車,所以,也必須跟它死倔到底,不能讓它傾斜太多。
終于堅持到了十二點。
隨著老黃一句喊,大家停下手中活計,從樓梯上走下來。
許成功跟在后面,跟虛脫一樣,蹣跚著腳步。
工地管中午飯,大鍋菜,說是肉片燉豆角,肉片少的可憐,打了滿滿一碗,只發(fā)現(xiàn)指甲蓋大小一塊。
忍著胳膊酸痛,端著菜,拿著四個饅頭,找個陰涼地方,席地坐下。
干了半天活,又用水洗過臉,舒服很多,現(xiàn)在只覺得餓,即便肉少,也覺得香氣撲鼻,不由往嘴里扒,感覺比山珍海味都香。
老黃有些心疼地看著他。
老黃手下有三十多號人,六個正式工,其他都是臨時工。
正式工基本工資由公司發(fā),獎金和工程量掛鉤。
臨時工按天計算,工資由項目部發(fā)。
這么做,公司就有些欺負這個小伙子了。
若是公司的人,像黃成功這樣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雖然只有基本工資,但可以申請降溫補助。
還有,干多干少,那也看本人和組長、項目經(jīng)理的心情了。
但臨時工待遇,不僅和其他臨時工同工同酬,干不好,項目經(jīng)理可就要趕人。
如果被趕走了,那轉(zhuǎn)正更是遙遙無期。
老黃曾找過項目經(jīng)理:
項目經(jīng)理無奈地聳聳肩:
建筑公司是老企業(yè),屬于那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那種類型,各種科室一應(yīng)俱全,全公司有三百五十名正式職工,坐辦公室的就有一百三十多號人。
那么多人都要發(fā)工資,而且還不老少,公司財政吃緊,經(jīng)理先后召開三次會議,擬精簡非一線工作人員。
結(jié)果一個沒減少,反而多了五個,都有關(guān)系,其中兩個還是經(jīng)理家親戚。
現(xiàn)在的公司是怎么了?
老黃搞不懂。
但許成功很明白。
不能在公司熬下去。
但他并不想直接去滬市。
未來很長,先做好眼前事。
縣城也有很多機會,尤其建筑行業(yè),不然,縣建筑公司不會多活那幾年,會早早倒閉。
現(xiàn)在,許成功就在考慮這個問題。
他知道,李龍也有了辭職下海的想法。
其實,許成功就是想幫李龍。
吃過午飯,找個陰涼的地方躺了一會。
被汗水浸泡過的皮膚,異常難受,也沒睡著,聽到老黃上工的喊聲,又抖擻精神,跟著老黃上工。
下午,天氣似乎更熱。
汗珠再從臉頰滾落下來時,皮膚就覺得蜇得慌。
但升騰的倔強,支撐著他。
終于熬到下班時間,黑色T恤上結(jié)出了白堿,兩個胳膊酸痛的舉不起來,兩條腿也幾乎不聽使喚。
真想直接躺在地上,不再動彈。
但工地不是睡覺的地方,就是蚊子,也能叫人抓狂。
幸好的是,他又坐著老黃的二八大杠,回到了公司。
李龍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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