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時宜，別離開我.....”
“別走，聽我解釋好不好？”
付白煦的聲音哆嗦，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聲音顫抖不穩(wěn)。
我冷靜地望向他。
他卻突然崩潰大哭，
“方茉，你別這樣看著我。你就算打我罵我就好，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他死死拽著我的衣服，眼神里滿是決絕。
“方茉，你說你這條命是我的！你說會陪我白頭到老的！”
“我們之前還約定好去看七彩丹霞的！你不能言而無信??！”
“我們都說好的啊.....”
我無奈地閉了閉眼，“那你想怎么樣！”
他幾乎哭到失聲，緩了幾分鐘后，啞聲道：
“你別離開我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傷心了?！?br>我沉默了。
目光卻落在剛剛收拾行李時，不小心掉出來結(jié)婚那天的照片。
照片中付白煦穿著西服正跟穿著一身白色裙子的方茉聊天。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以為人生最幸福的一天，不僅只有我跟他。
原來方茉早就出現(xiàn)在我們的幸福里。
原來不止我以為的三個月。
付白煦看到照片時，眼里的光熄滅了。
低著頭不敢看我，像是一個等待判刑的犯人。
出乎意料的，我答應(yīng)了。
“好啊！”
付白煦猛地抬起頭，他的眼底突然亮起一道光。
“真的嗎？時宜你不離開我了？”
我輕輕地點點頭，緊接著溫聲說：
“嗯，但有個條件。”
“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都沒有去過旅游?！?br>“你休幾天假，將手機關(guān)機，陪我去一趟西北大環(huán)線，好嗎？”
付白煦想也沒想地答應(yīng)了。
靠在我懷里，不自主地喃喃自語：
“我就知道你還愛我的！我不會再讓你失望的.....”
是嗎？我不會再失望了。
沒有期望，哪里來的失望。
8.
其實認真想，付白煦會被方茉吸引是無可厚非的。
付白煦生活平淡無奇。
從老家考到北京，再過關(guān)斬將進入天文研究所。
感情上，有一個在一起十二年的女朋友。
很多人都羨慕他的未來平坦順利。
可對當(dāng)事人來講，這日子如白開水般平淡。
而方茉，就是這平淡日子里的一抹色彩。
他愛得張揚熱烈。
他會帶她去參加從未的接觸過的動漫會，帶她通宵飆車，帶他去雪山看日出。
在這熱情似火的愛意面前，再清冷的人也會為之動容。
付白煦正式休假后，開始二十四小時跟我粘在一起。
仿佛怕我后悔一般，無時無刻都在討好我。
他認真策劃著西北之行。
從酒店，機票跟到達后每一天的行程。
似乎真的很期待這場延遲了七年的蜜月旅行。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難違，付白煦定的機票與我去巴黎的機票是同一天。
我在一旁興味索然地打著游戲，
微博這時推送了一條更新狀態(tài)。
看到方茉的名字，就知道她的每日自虐時間到了。
自從付白煦休假后，方茉不知道是自虐還是要惡心我，
開始每天在微博里發(fā)她對付白煦的感情。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今天的她似乎已經(jīng)到了忍耐極限，沒頭沒腦地發(fā)了條消息，
“他一定會是我的。”
我嘴角微挑，也發(fā)了一條微博。
“丈夫答應(yīng)了放下這里的一切，跟我周游時間。人生不過三萬天，快活一天是一天。過去終將是過去，今后我們好好過日子。”
方茉最終還是沒忍住，下午就約了我見面。
在咖啡館里，我見到了滿臉憔悴的她。
方茉紅著眼眶，顫抖聲音問我：
“你就這么愛他嗎？我跟他都這樣了，你都不放棄他！”
我不予否認地擺擺手。
“他說他愛我，沒我他會死?！?br>方茉看上去更崩潰了，
“你們要走？”
“為什么.....為什么他沒跟我說！”
我將付白煦訂的機票截圖，打開給她看。
真假摻半的開口：“我跟他十二年感情，不可能看著他死！”
“我愛了十二年的人，哭著求我原諒。我說他愿意辭職跟我離開，我就原諒他。”
“他一秒鐘都沒有猶豫就答應(yīng)了?！?br>我挑眉笑了笑，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方茉幾乎發(fā)狂，雙手抓著頭發(fā)，用力的咬著下唇，從喉嚨里崩潰地發(fā)出聲音：
“不可能！”
“這不可能！他說.....他說他心里有我的！”
我冷漠地看著她。
方茉確實懂得殺人誅心。
七周年紀(jì)念日那天，高調(diào)地跟付白煦上了熱搜，讓我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
看到我的車，便設(shè)計讓我看見他們糾纏不清。
一次又一次地讓付白煦拋棄我，選擇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功將我逼走，她好上位。
可付白煦對我的重視程度成了她這個計劃唯一的敗筆。
種種算計，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方茉惱羞成怒地撲過來想要打我。
卻被我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我蹲下，扯著她的衣領(lǐng)，諷刺地笑。
“小妹妹，當(dāng)小三就要有自知之明?！?br>“為了救我，他愿意連命都不要。你不會真的以為.....”
我特意停頓了一下，
“你能贏得過我吧？”
看著她好看的臉上全是不甘，我好心再次提醒她，如果明天付白煦真的跟我離開了，我就會原諒他，我們就會好好生活在一起。
但如果.....
他沒跟著我一起走，我們永遠都沒可能了。
接下來的話我沒說出口，
看著方茉眼里一亮，我便知道她懂了。
9.
小區(qū)門口，付白煦一臉著急地反復(fù)看著手機。
他緊緊的抿著嘴，愧疚又抱歉地看著我。
“時宜，這次不一樣！方茉要在研究所跳樓！這次西北之旅，我們要不......”
方茉對自己也真是能下狠手。
我沒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眼睛一眨不眨的，將面前這個愛了十二年的男人的樣子在心里刻畫了一遍又一遍。
在他耐心即將告罄時，我突然開口：
“我已經(jīng)知道生日那天，你為什么不跟我吃飯了?！?br>付白煦臉色立刻僵住了，想要解釋，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半晌后，他才開口：“那個動漫見面會有個方茉很喜歡的作者，那是他最后一次參加見面會。”
“之前說好當(dāng)畢業(yè)禮物，我不好拒絕?！?br>我笑了一聲：“那也是我喜歡的作者?！?br>付白煦愣了幾秒，習(xí)慣性地開口：
“那下次，下次我.....”
他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沒有下次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堅定地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幾分鐘。
我忽然低下頭，沖他擺擺手：
“方茉要跳樓，你是小組長，不去處理不合適?！?br>“你去吧！”
付白煦低頭糾結(jié)了幾秒后，哀求般看著我：
“那西北大環(huán)線.....”
我勾起唇角，
“以后有機會再說吧?！?br>付白煦好像拿到了免死金牌一般，冒著暴雨打車回研究所。
我跟在他身后，打車往不同方向去。
一個小時后，我坐上了飛機。
目的地——巴黎。
起飛前，給我們雙方父母以及共同好友發(fā)了個壓縮包。
10.
付白煦醒來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和一個人躺在一起。
他習(xí)慣性地伸手摟著那個人的腰。
不對！
手感不對，這不是方茉的身體。
他嚇得瞪大眼睛，連忙起身。
昨天他匆匆忙忙地趕去研究院，將方茉從樓頂上哄下來。
準(zhǔn)備回去找方茉時，方茉從身后抱著他。
哭得好不可憐：
“你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學(xué)長，我求求你了，就今晚.....我愛你愛了這么久，你就陪我一晚好不好！”
付白煦動搖了。
腦海里有著兩個小人在里面拉扯。
一個讓他回去，方茉正在等自己去旅游。
可另一個卻告訴他：留下吧！方茉讓他來的。
要是她生氣了，就多哄幾次，多哭幾次。
她就會原諒自己的。
可方茉的眼淚，滾燙無比。
他不舍得。
看著睡在旁邊的方茉，
付白煦有種即將失去方茉的感覺。
心疼得無法呼吸。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小區(qū)門口告別時，方茉那懷念又決絕的眼神。
仿佛以后再也不見了一般。
付白煦撲下去地上找手機，
沒電關(guān)機了。
他拿著充電器，插了好幾次才充上電。
接下來等待的兩分鐘，
付白煦卻感覺好像過了兩個世紀(jì)一般。
好不容易手機可以開機了。
下一秒，有電話打進來。
接聽后，就是氣勢洶洶的一頓罵。
付白煦懵了，
片刻后才明白，方茉把他跟方茉的事，剪成一個視頻，發(fā)給了親戚朋友。
在視頻的最后，她還很有個人風(fēng)格的留了句話：
“此視頻送給付白煦先生與方茉小姐的新婚禮物，祝二人白頭到老?！?br>掛斷電話，他點開方茉的聊天框，
里面只有一句：
“離婚協(xié)議在餐桌上，簽好離開我家，謝謝?！?br>付白煦崩潰的大哭，驚醒了方茉。
她睡眼惺忪，聲音里帶著事后的沙?。?br>“學(xué)長，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徑直穿好衣服，一路猛踩油門回到家。
今年夏天，雨水特別多。
他好幾次剎不住車，險些出車禍。
差點被撞的司機不管暴雨搖下車窗怒罵他。
他卻好像入定一般，什么也聽不見。
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回家！
回家找到方茉。
她這么愛他，他會心軟的。
再不行，他就跪下去求她。
方茉不忍心的，
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相信.....
可付白煦回到家后，
里面空無一人。
家里也似乎空了一半。
屬于方茉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他猛的想起，之前方茉在收拾東西時，
他在一旁打趣：
“我們只是去旅游，又不是不回來了，你收拾這么多干嘛？”
當(dāng)時蘇方茉怎么說來著。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平靜看了眼他。
他心臟一陣陣像是被針刺般的疼痛。
原來這么早的時候，方茉已經(jīng)這么早就決定離開他了。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方茉只是生氣了，他只是躲起來等他去哄她。
她會原諒自己的。
當(dāng)付白煦到方茉公司去找人時，
卻被樓下保安攔住了，
“老板吩咐，無關(guān)緊要的人不能進公司?！?br>他去找他們之間的共同朋友，
都沒得到一個好臉色。
他在徐妙儀的口中得知，她前段時間抑郁癥有復(fù)發(fā)的跡象。
付白煦不肯相信。
經(jīng)過幾天的輾轉(zhuǎn)打聽，他終于知道方茉去了巴黎。
兩三年都不會回來了。
他自嘲的笑了出來，之前那個隨時能找到的人，
現(xiàn)在卻要百般打聽才知道她的蹤跡。
付白煦點開聊天框，
恍然發(fā)現(xiàn)，
方茉其實早就離他越來越遠了。
她很早就開始不給他分享日常了，
只是他當(dāng)時還沉浸在方茉身上。
如今給她的消息，得到的只有一個紅色感嘆號。
打開她的微博，之前的戀愛日常都刪了。
剩下的只有一條轉(zhuǎn)發(fā)微博，
“你是什么時候?qū)σ粋€人徹底死心的——
在多次欺騙跟隱瞞后?！?br>“我希望我可以一直開心地活著?！?br>11.
來到巴黎后，一切都很順利。
工作井然有序的進行，租了一個靠街邊的房子，每天下班看看來往的人，生活好不舒適。
這天我拿著被咖啡在露臺上坐著時，接到了付白煦的電話。
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一半，“方茉，我終于找到你了?！?br>“我想出國找你的，可審批不了?！?br>我這才想起，付白煦的工作屬于吃國家飯，出國需要很多流程。
我抿了口咖啡，淡然的開口：
“離婚協(xié)議簽了嗎？”
“簽好了，寄到我家或者公司就行，沒事別聯(lián)系了。”
付白煦半響不說話，
在我掛掉話的前一秒，他突然開口：
“對不起！”
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了崩潰的哭聲。
語氣難過又慌張，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般。
“方茉.....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你想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我們在一起十二年了啊，你就這樣把我丟下了，你讓我怎么辦啊！”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
付白煦聽到我的笑聲，哭聲突然停了。
無措的問：“方茉，你......你笑什么？”
我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風(fēng)輕云淡地開口，
“你還是這樣。”
“付白煦，這么多年了，你做錯事都是這樣。”
“你無比肯定我愛你，只要你掉掉眼淚，我就會心疼，然后原諒你?！?br>“的確，過去我是這樣的?！?br>“可你現(xiàn)在有沒有想過？”
“我已經(jīng)不愛你了?！?br>付白煦發(fā)瘋似的大喊。
“不！”
“不可能，方茉這么愛我，怎么會突然就不愛呢！”
“你肯定是還生我的氣。”
我直接掛了電話，不想再聽他的廢話。
1.
再次見到付白煦是在徐妙儀的婚禮上。
在一起太久，不好就不好在共同好友太多。
我走進婚禮現(xiàn)場時，
付白煦穿著一身黑色西服，懷里捧著一束紅玫瑰。
來往的人都看著他，但他好像毫無察覺。
他看見我的瞬間，雙眼亮了起來。
他一步一步的朝我走過來，
比以前更瘦了，臉色也不怎么好。
因為我之前將他跟方茉的事群發(fā)了一遍。
有好事的人將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引發(fā)了一小陣熱議。
很多網(wǎng)友都去方茉的微博底下罵她不知羞恥，知三當(dāng)三。
研究所那邊，也解雇了方茉，
而付白煦也被降了一級。
朋友們都不待見他。
這都是我回來第二天，徐妙儀當(dāng)八卦告訴我的。
至于我自己，那通電話之后，
我就沒再接聽他的電話。
巴黎的公司也發(fā)展順利。
付白煦身后洋溢著一片幸福的氣氛，
與他身上的絕望正好相反。
付白煦看向我的眼神里帶著一絲期待。
他艱難的開口：
“時宜，這么久了.....你還生我的氣嗎？”
“我是......真的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我看著他。
讀大學(xué)時，在路上見到別人結(jié)婚，我就會買一朵玫瑰花送給付白煦。
我以為，再見到付白煦我會難過。
可我詫異的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內(nèi)心毫無波瀾。
這段時間忙于工作的同時，我也認識了很多朋友。
錢包與內(nèi)心都得到了滿足。
“時宜，快來拍照！”
徐妙儀在里面喊我。
我抬手，沖那邊揮了揮。
然后，認真的看向面前的這個男人。
“付白煦?！?br>“不要再做無意義的事了，我們都要向前看。”
付白煦臉色更加慘白了，身形搖搖欲墜，仿佛要跌倒一般。
我沒管，掠過他走進去拍照。
人自向前走，花自向陽開。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
13.
在國內(nèi)待了一個星期，徐妙儀就火急火燎的趕著我回去了。
離開前，我回家住了幾天，好好陪陪父母。
最后是被我爸趕著走的，
讓我別跟他搶老婆。
飛機起飛前，手機屏幕上突然閃爍著付白煦的名字。
我猶豫幾秒后，還是沒接。
飛機落地巴黎時，我接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是方茉。
她在那邊哭喊著讓我把付白煦還給她。
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話中，知道了付白煦出了車禍。
我不甚在意的回答：
“他現(xiàn)在是你的男朋友。”
“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最終的壞消息是從徐妙儀嘴里知道的。
我出國那天，付白煦發(fā)狂似的開車往機場趕。
在去的途中，車子突然失控，沖下了城北的海里。
那通電話，是他在這世上打得最后一個電話了。
但我沒接。
我怔怔地看著電腦屏幕。
城北的海，就是當(dāng)初付白煦救我的地方。
我們的故事，從那里開始，
如今也在那里結(jié)束了。
付白煦葬禮前三天，我媽問我要不要去參加。
我想了想后開口：
“不了?！?br>“我跟他的關(guān)系不足以讓我飛回去參加他的葬禮。”
掛了電話后，我看著早晨的陽光。
似乎什么都可以重新開始。
人就要向前看，
別爛在過去的夢里。
你應(yīng)該越過越開闊，越過越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