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把抓住了我，因為慣性，我根本剎不住車，連她一起重重地撞到了水缸邊上。
沒等我回過神來，背上突然一松，那股陰冷的重壓，瞬間抽離了我的身體，啪的一聲砸在水面上。
小蝶跌進了水缸，紙糊的頭緩緩沉到水下，一動不動的嘴角掛著一副詭笑，讓我不寒而栗。
奶奶捂著老腰，示意我去看水缸。
我大著膽子往缸里探頭，一張大白臉在水下隨波晃蕩，月光透過水面，映得它臉色發(fā)青，更加的詭異了。
我頭皮一麻，趕緊收回目光：
她明顯松了口氣，隨手掄起一旁的鐵錘，剛打算用力一砸，一串輕微的咕嚕聲，打亂了她的節(jié)奏。
小蝶的紙糊面皮浮了起來，漂在了水面上，或許是反光的緣故，我看到面皮下面冒出了一團白霧，眨眼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見狀，奶奶把鐵錘一丟，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得我心頭發(fā)慌，自打昨晚開始，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離奇起來。
陪伴我十幾年的紙人小蝶，突然了。
奶奶知道后不僅沒有害怕，反而異常欣喜，將家里布置得披紅掛彩，還把小蝶打扮成了新娘子。
現(xiàn)在小蝶沒了，奶奶的反應就更奇怪了，竟然急得哭了出來。
我實在是忍無可忍：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干癟的嘴唇剛剛張開，遠處就傳來了一聲雞鳴。
她抬頭看看天，嘆道：
我聽著這話更郁悶了，好好的說什么時辰到了，也太不吉利了吧。
奶奶不由分說抓起我的手，握得很緊很緊，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她鄭重其事地看著我：
她一邊說，眼淚一邊順著耷拉的眼角，流進了臉上橫七豎八的溝壑里。
我嚇壞了，呼吸都在顫抖：
她唉了一聲：
我差點沒笑出聲來，奶奶死了？那面前站著的，死死抓住我的又是誰呢？
見我不信，她看了眼門外：
她嚴肅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我的心莫名地抽了一下。
直到這時我才察覺到，奶奶的手好冷，比冬天屋檐上掛著的冰棱子還要刺骨。
臉色也是灰灰的，嘴唇?jīng)]有半點血色，透著一股子死氣。
奶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好像很累的樣子，每說一個字，都像是拼盡了全力。
我站在原地，拼命地搖著頭，我不相信奶奶已經(jīng)死了，也不想去找什么九叔，這一切就是個夢，醒來就好了！
我狠狠咬了一口舌頭，劇烈的痛意刺得我?guī)缀醣尺^氣去，當我再次睜開眼，依舊站在水缸邊，眼前飄著一個半透明的影子，隨著天色越亮，奶奶的身影就越淺，最后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奶奶的聲音小到幾乎快要聽不見，我雙手一空，方才束縛我的力量戛然而止。
我瘋了似的沖上去想要抱住她，卻只抓到一團空氣。
天，大亮了！
我呆呆地坐在水缸邊，看著奶奶消失的方向，心臟好像被挖走一半，空落落的。
原來，人在極度的悲傷中，是哭不出來的。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事，我也不是沒見過村里的老人駕鶴西去，但卻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跟奶奶永別。
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我甚至懷疑一切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奶奶其實沒死，小蝶也還安安靜靜地躺在我床上，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直到有人敲著鑼跑來報喪，說在橋邊見到了我奶奶尸體，我終于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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