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麻袋一被解開，我便努力抬起沉甸甸的頭，朝兒子望去。
可對上的，是兒子嫌惡至極的目光。
此刻的我，頭發(fā)被剃光。
臉頰紅腫，雙唇被縫得密不透風。
額頭也被椅子砸出了一個大口子。
鮮血爬滿我整張臉。
使我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兒子都沒認出我來。
他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直接望向林婉婉，問道：“勾引我的狐貍精？
什么意思？”
林婉婉嘟了嘟嘴，撒嬌道：“老公，你就別隱瞞了，我都知道了，你們兩個有一腿?！?br>
“胡鬧！”
兒子面色一凜，冷喝出聲。
“我是什么人，你還不了解嗎？
我平生最不屑做那種茍且之事，怎么可能跟別的女人有一腿？”
林婉婉聽到這，也不敢繼續(xù)放肆任性了。
低著頭弱弱道：“那就是我搞錯了。”
“不過這賤人確實很囂張，公然對咱媽不敬，我們教訓教訓她也是應該的?！?br>
兒子臉色陰沉地瞪了我一眼：“敢侮辱我媽，確實該教訓。”
“但我媽一向不喜歡這種血腥的場面，她馬上就要來了，我不能讓這種臟東西礙了她的眼?！?br>
“先把她拖到一邊去吧！”
聞言，兩個伴娘立即將血淋淋的我拖放到一旁的角落。
我渾身是傷，連睜眼都費力，更無力掙扎。
只能躺在麻袋中，任由鮮血肆意流。
“老公，咱媽什么時候來呀？
人家都迫不及待想要好好感謝她生了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好老公給我。”
林婉婉用她柔若無骨的手，挽著兒子搖晃。
臉上還帶著一絲嬌羞。
兒子用食指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寵溺道：“就你嘴甜。”
說著，兒子看了看手表：“應該快了吧，我媽一向是個守時的人?！?br>
這時，林婉婉的媽媽，趙翠蘭悄悄拉了拉林婉婉的衣袖，將她帶到我這邊的角落。
輕聲叮囑道：“婉婉，等會親家母來了你可要好好表現(xiàn)，景琛可是出了名的孝順他媽?！?br>
“你只要討得他媽媽的歡心，以后就能在顧家站穩(wěn)腳跟了?！?br>
林婉婉點了點頭，會意道：“放心吧，媽，我心里有數。”
“不然你以為我今天為什么要把這個賤小三帶過來？”
“不就是想借機討好一下我婆婆嗎？
我婆婆要是知道我為了給她出頭，這么費心費力的教訓別人，絕對會感動的。”
“這個賤人就是我送給婆婆的投名狀！”
說著，林婉婉一臉嫌棄地狠狠踢了我一腳。
趙翠蘭滿意地拍了拍林婉婉的手：“還是你想得周到，媽從你小時候就看出來了，你是個有福氣的人?！?br>
“咱家以后能不能飛黃騰達，可就全靠你了?！?br>
林婉婉滿面傲然：“放心吧，景琛寵我入骨，等我當了富太太，咱們一家人就等著享清福吧！”
“到時候我隨便接濟一點給娘家，咱們都能變成億萬富翁！”
一聽這話，趙翠蘭雙眼瞬間放光，笑得合不攏嘴。
7伴娘們聽到林婉婉和趙翠蘭的竊竊私語，也紛紛圍了過來。
“還有我們。”
“婉婉，今天教訓小三，我們可都是有參與的，你發(fā)達了，可千萬別忘了我們呀！”
“你老公可是首富，以后指不定外面有多少鶯鶯燕燕對他有歪心思呢，打小三這種事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只要你一句話，我絕對隨叫隨到，幫你教訓小三！”
“我早就說你天生就是當富太太的命了，以后我們姐妹幾個都是你最忠實的跟班！”
面對這些閨蜜伴娘的吹捧，林婉婉下巴都快翹上天了。
“放心吧，你們成為富婆，不都是我一句話的事嗎？”
“以后你們就負責跟我吃喝玩樂，打小三！”
“只要表現(xiàn)得好，少不了你們的好處?！?br>
聽到林婉婉的允諾，伴娘們個個笑開了花。
已然暢享到自己成為富婆的美好生活了。
“不過這親家母怎么還沒來呢？”
“該不會是臨時變卦了吧？”
趙翠蘭忽然蹙眉，有些擔憂地開口。
聞言，林婉婉也皺起了眉頭，轉身回到兒子那。
睜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委屈道：“老公，咱媽是不是不喜歡我，不想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呀？”
兒子不假思索道：“不會的，今天我媽還特意打電話叮囑我好好對你呢?！?br>
“她說你是個好女孩，如果我對不起你，她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她對你啊，滿意得不行?！?br>
聽到這話，林婉婉眉頭頓時舒展，心花怒放。
她捂著嘴，故作感動道：“老公，我感覺自己好幸福，能遇到你這么優(yōu)秀的老公，和這么善良的好婆婆！”
“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她，跟你一起照顧她的晚年生活！”
兒子點了點頭，一臉欣慰：“你能這么想，我很開心?！?br>
說著，兒子再次看了看時間，不解地呢喃：“奇怪，媽怎么還沒來……”林婉婉立即道：“是不是堵車了？
要不，打個電話問問？”
兒子思索了一會，隨即掏出手機，撥打了我的電話。
可電話一撥通，手機鈴聲竟在我的口袋中響起。
兒子的電話打了多久，我的手機就響了多久。
不過，眾人只當是巧合，并未多想。
直到無人接聽，兒子再次撥打。
我的手機，再一次的響起。
這下，全場人的目光都聚焦向了我。
兒子更是不再遲疑，快步走到我身邊，蹲下身子，從麻袋中掏出我的手機。
看到手機里，備注為‘兒子’的來電。
兒子才瞳孔一縮，驀然瞪大了雙眼。
8兒子的電話還沒掛斷。
我的鈴聲，也依舊在響。
鈴聲不大，卻震耳欲聾。
全場人的目光，都焦距在了這部手機上。
“我媽的手機，怎么會在這里？”
兒子緊緊鎖著眉，不敢置信地開口。
見狀，林婉婉上前，篤定道：“肯定是這賤人偷的?！?br>
幾個伴娘也上前附和道：“沒錯，這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對，一個滿口胡話的死瘸子而已，能是什么正經人？”
聽到死瘸子三個字，兒子臉色驟然一變。
他指著我，對那些人問道：“你們說，她是瘸子？”
林婉婉迫不及待地點頭：“對??！”
“我看她走路一瘸一拐挺不方便的，所以就把她另一條腿也給打斷了?！?br>
“老公，你是沒看到，我打斷她另一條腿的時候，她那一臉痛苦的死樣子，可好玩了！”
林婉婉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
臉上滿是驕傲。
全然沒有注意到，兒子的臉色，已經冷到了極致，甚至身子都顫抖了。
林婉婉的閨蜜伴娘團也大笑著附和了起來：“對付這種手腳不干凈的殘疾人，就該這樣！”
“沒錯，連手機都偷，這死瘸子還真是窮瘋了！”
“難怪還去逛珠寶店，估計要么就是偷了票大的，要么就是去珠寶店偷東西的！”
“對，這種沒有道德的賤人，就是欠收拾，還好我們狠狠教訓了她一番。”
她們一個個附和著林婉婉，越說越起勁。
而兒子拿著手機的手，卻是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下一刻，他湊近我，輕輕抬起我鮮血遍布的臉，小心翼翼地擦干凈我臉上的血跡。
直到看清楚我的樣子，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驚呼出聲：“媽？！”
9兒子的一聲呼喚，將我從昏迷中喚醒了過來。
我昏昏沉沉地抬眼，看到了兒子通紅的雙眼。
我想說話，可嘴被死死縫住。
稍微一用力，縫合處便猛地溢出鮮血。
劇痛感再次席卷我，令我徹底陷入了昏迷。
昏迷前的剎那，我聽到了兒子緊急呼叫救護車的嘶吼聲。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
一睜眼，我就看到了面色憔悴的兒子，正用他充滿紅血絲的眼，關切地盯著我。
“媽？”
見我醒來，兒子激動得濕了眼眶。
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林婉婉和她的幾個閨蜜都在場。
她們再無之前的體面風光，個個憔悴暗淡，恐懼慌張。
我的蘇醒，倒是讓她們打起了精神。
林婉婉第一時間上前，眼眶濕潤地握住我的手：“媽，你終于醒了。”
一見她，我就忍不住想起她折磨我時的猙獰模樣。
我抽開手，冷冷開口：“你這聲媽，我受不起。”
林婉婉擠出兩滴淚，故作傷心道：“媽，這一切都是誤會，我真不是故意那么對你的?！?br>
“如果我知道你是我婆婆，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對您不敬??！”
“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br>
我冷漠地盯著她：“你不知道？”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我是顧景琛的媽媽?！?br>
“可你不信，反而變本加厲的折磨我！”
“剪光我頭發(fā)，打斷我腿，縫我嘴，將我折磨得生不如死，你還有臉叫我原諒你？”
我的反問，堵得林婉婉啞口無言。
她知道我不會原諒她，立即將目光對準了兒子。
“景琛，我知道你很愛我，你幫我求求情，讓你媽媽別怪我了。”
兒子面色冰寒到可怕：“你覺得有可能嗎？”
林婉婉理所當然道：“怎么沒可能？”
“你不是說過要一輩子保護我嗎？”
“再說了，這件事真的怨不得我呀?！?br>
“誰能想到你媽媽是個瘸子啊？
你也沒早告訴我呀！”
10林婉婉這話，聽得兒子冷冷一笑。
他盯著林婉婉，一言不發(fā)。
見狀，趙翠蘭不禁插嘴道：“是啊，好女婿，婉婉雖然做得有點過分了，但確實情有可原，誰能想到首富的媽媽會是一個瘸子呢？”
話音剛落，兒子倏然暴怒，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趙翠蘭臉上。
力度太大，直接將趙翠蘭扇暈在地了。
見狀，林婉婉的閨蜜們瞬間嚇得面無血色，她們都知道兒子殺過人坐過牢，紛紛瑟瑟發(fā)抖了起來：“顧總，這一切都是林婉婉的錯，與我們無關啊?！?br>
“對，都是林婉婉叫我們這么做的，她說她馬上就要嫁入豪門了，叫我們幫她一起打小三，我們身份地位都不如她，不聽不行??！”
“沒錯，我們都是身不由己，聽從命令。
你們要問責，就找林婉婉吧?！?br>
“這一切都是林婉婉這個賤人的錯，我們是無辜的呀！”
原本與林婉婉姐妹相稱，團結一心的閨蜜伴娘團。
現(xiàn)在全部將矛頭指向了林婉婉。
面對眾閨蜜的背叛，林婉婉氣紅了眼：“你們這些賤人，見我要嫁入豪門了，一個個巴不得給我舔鞋。”
“幫我打小三的時候，叫得比誰都積極！”
“現(xiàn)在出事了，就一個個甩鍋是吧？”
“就你們這副賤德行，這輩子也只配給人當狗！”
閨蜜團也不服輸：“那你呢？
你又算是什么東西？”
“就是，你還以為自己是首富夫人嗎？”
“就你這么有眼無珠的賤人，能嫁入豪門才有鬼！”
“老天爺白白送你一個嫁入豪門的機會，都能被你給硬生生作沒了，這世上還有比你更蠢的人嗎！”
“連自己的婆婆都能下死手，你真是又蠢又惡毒！”
她們爭吵不休，毫不留情地將彼此貶入塵埃。
就在她們吵得不可開交時，兒子的秘書進來了。
“顧總，這起傷人案鬧得挺大了，醫(yī)院外來了不少警察，我們的一群保鏢已經將他們攔在外面了?！?br>
“但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br>
見警察都抓上門了，林婉婉徹底慌了：“老公，你不是說了你很愛我的嗎？
愛我怎么可以把我送去警局呢？”
“我們好歹在一起幾年了，你不可以這么對我??！”
“我們還沒結婚呢，我不想坐牢?。 ?br>
面對林婉婉的苦苦乞求，兒子絲毫不為所動，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他徑直走到我床邊，含淚看著我，神色凝重道：“媽，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11看著兒子深沉的眼神，我緊緊握著他的手，正色道：“景琛，答應媽，這件事就交給警察依法處理?！?br>
“你千萬別自己解決，知道嗎？”
“媽不想你再犯錯?！?br>
兒子反手緊握著我的手，擠出一個笑臉：“放心吧，媽。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沖動的孩子了，我不會再坐牢了?！?br>
我點了點頭：“好，有你這句話，媽就放心了?！?br>
“媽等你回來?！?br>
兒子靜靜地凝視著我，深深點了點頭。
然后和一群保鏢強行帶著林婉婉她們出去了。
他們離開后，原本擁擠的病房，瞬間空蕩寂靜。
我本想閉目休息會。
可總感覺心里不太踏實，怎么都睡不著。
于是刷起了手機，想打發(fā)一下時間。
無意間，刷到了一條緊急的新聞推送。
“就在剛剛，某私立醫(yī)院地下停車場內，發(fā)生了一起暴力殺人案?！?br>
“兇手為男性，一人屠殺了數名女性?！?br>
“受害者全部被廢雙腿，渾身多處刀傷，死狀慘烈?！?br>
“兇手當場畏罪自殺！”
看到這條新聞，我的呼吸都凝滯了。
不等我有更多反應，兒子的秘書氣喘吁吁地進門。
“夫人，這是顧總叫我交給你的?！?br>
兒子秘書遞給我一封信。
拆開信封，里面只有簡短的兩行字。
“所有傷害你的人我都幫你處理了，包括我自己。”
“對不起，媽，余生我不能陪你了?！?br>
眼淚瞬間溢滿我眼眶，心頭涌上了強烈的酸楚感。
我看向兒子秘書，聲音顫抖，哽咽開口：“景琛他……”濃烈的酸楚堵塞著我的喉嚨，使我無法繼續(xù)往下問。
只能緊張地盯著兒子秘書。
期待他告訴我，新聞里的一切，都與兒子無關。
可是，他頓了一瞬，便沉痛道：“夫人，您住院昏迷的這段時間，顧總每天守在您身旁，不吃不喝也不睡?！?br>
“看著您渾身是傷，他心里估計早就承受不住了吧。”
“人人都知道，他敬您如命?！?br>
“但這次，他卻親手傷害了您。”
“也許，這是他唯一能釋放自己內心的方式?！?br>
“節(jié)哀?！?br>
說完，兒子秘書給我鞠了個躬，便轉身離開。
我躺在床上，淚流滿面。
現(xiàn)在才反應過來，原來兒子剛剛說的，不會再坐牢，竟是這個意思。
被林婉婉當街折磨，我撐下來了。
渾身布滿密密麻麻的傷痛，我活下來了。
可兒子的離開，卻令我無法承受。
這么多年，我時刻避諱。
萬般隱忍。
忍著思念與兒子相隔兩地，就是害怕兒子再因我傷人，因我出事。
可他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我好恨自己，為什么要回國。
明明已經忍了這么多年。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為什么還是會這樣？
喪子之痛，太過沉重。
心如刀割，難以呼吸。
雖然身體還沒恢復，但我還是第一時間出了國。
國外，院子里。
我坐在輪椅上，望著蔚藍天空，想假裝自己從未回去過。
這樣兒子就不會出事。
我跟以前一樣，獨自生活。
一個人吃飯，看書，看電影。
偶爾會因為想念，給兒子發(fā)個消息，分享日常。
但兒子很忙。
從未回復。
不過沒關系。
我知道，他肯定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