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凝意外：“那你打算要把他這顆瓜拱手讓給宸星？”
“他們這么想要，讓他們拿去好了?！?br>
“我還以為你會咽不下這口氣呢。”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啊，別人能糟踐我的心血，我自己不能糟踐。宸星想打價格戰(zhàn)，我們肯定打不過他們。云盾選擇他們很合理，同樣一個東西，換我我也選便宜的。”
舒菀這兩天看開了，自己說服了自己：“沒事，別人手段臟，我輸了算我識人不清，但丟人的不是我，我問心無愧。”
“你那筆錢已經(jīng)幫我解決了飛雪賬務上的問題，大家拖欠的工資跟獎金也都補上了，大不了從頭再來唄。等我治好病，這個仇我必報！”
亦凝忽然說起：“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嗎？”
舒菀當然記得：“那時候你可高冷了，你急性腸胃炎，我好心送你去醫(yī)院，忙前忙后，結果你拿一卷美鈔打發(fā)我?！?br>
“不是打發(fā)，是感謝。”亦凝糾正，“我那時候剛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不想交朋友?！?br>
“怪不得出了醫(yī)院你就再沒聯(lián)系過我。”舒菀道，“說起來還得感謝我那個混血前男友。”
當時她的那任男友跟亦凝住同一棟樓，某天晚上發(fā)了騷擾短信給亦凝。
這種事到底要不要告訴當事人是個難題。
亦凝思考過后，還是冒著可能會里外不是人的風險，直接把短信內(nèi)容轉(zhuǎn)發(fā)給了舒菀。
“那天你沖到我家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想揍我?！币嗄f，“沒想到你拽著我去找他，當場賞了他兩個耳光，一個為你自己打，一個替我打，然后瀟灑地甩了他。”
“當時我就想，這個女人好灑脫，我好喜歡她的性格。”亦凝轉(zhuǎn)頭看著舒菀，微笑的眼睛很認真。
“我很高興，幾年過去，你依然是那個拿得起放得下的舒菀?！?br>
舒菀張開手臂抱了抱她：“那就學學你學姐我，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要看得開，男人嘛，遍地都是?！?br>
亦凝一愣，那一瞬間的神情像被人發(fā)現(xiàn)了努力掩藏的秘密：“你怎么知道……”
“猜的?！笔孑倚Φ锰撊醵器?，“亦凝，你的眼睛那么漂亮，可惜只看得見你哥哥。”
*
晚上亦凝回到沈家時，已經(jīng)近十點。
下車時手機在口袋里作響，宋家打來的電話。
她回國的事情瞞不了宋家，前兩天在沈南曄的生日會公開露面之后，她回來燕城的事，就從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變成鐵板釘釘?shù)氖聦崱?br>
她是擅自回來的，崔寧早晚要找她，亦凝一點都不意外。
亦凝雖然姓宋，宋家大小姐這個身份卻坐得不實。她是宋勉之的女兒，但宋夫人崔寧不是她媽。
她從小在沈家長大，跟宋家人感情并不親厚，甚至可以用淡薄來形容。
五年前他們強行把亦凝打包送出國，更是讓本就不多的親情更加稀薄。
亦凝站在門外樹下，聽見電話那端傳來端莊而高貴的女聲：“什么時候回來的？”
“上周二?！?br>
“要不是今天聽人家說起，我都不知道你回國了?！贝迣幷f，“回來這么多天，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話里責怪著她不孝順沒禮數(shù)，但亦凝比誰都清楚，她要是真回去看看，只會遭嫌棄。
崔寧真正責怪的是她沒經(jīng)過他們的允許就擅自回國。
“最近事情很多，等忙完了再回去?！币嗄f。
“周末回來一趟?！?br>
崔寧直接下命令，不給她拒絕余地，就冷酷地掛了電話。
亦凝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仗著她已經(jīng)聽不到，說了句：“誰愛回誰回?！?br>
說完抬腳正要進家門，耳邊突然一聲鳴笛。
猝不及防的亦凝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長得跟一只大蟑螂似的柯尼塞格就停在路旁不遠。
車窗打開，宋亦凝坐在車里看著她。
亦凝不想理他，又不能沒禮貌。
于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秒鐘就反應敏捷地把視線平移開，裝作沒看見他繼續(xù)往前走。
仿佛一個睜眼的瞎子。
腳剛邁出去，男人幽淡的嗓音傳過來：“別裝?！?br>
亦凝背對他深吸一口氣，保持著禮貌轉(zhuǎn)過身：“今堯哥，好巧?！?br>
宋亦凝：“不巧。找你。過來?！?br>
亦凝朝他走了裹小腳似的兩小步，隔著兩米遠站在車外：“您有事嗎？”
又您上了。
宋亦凝淡淡瞧著她那副，仿佛離他近一點就會呼吸不暢窒息而亡的抵觸樣兒。
“我不喜歡仰視別人，上車說話。”
真難伺候。
亦凝現(xiàn)在不求他合作了，對他避之不及：“我剛從醫(yī)院回來，身上可能有很多病菌，傳染給你就不好了。”
宋亦凝薄唇微諷地一牽：“你上來試試，看看能不能把我克死。”
“……”
亦凝咬咬嘴唇內(nèi)側(cè)，最后還是抬步，繞到副駕上車。
啞黑色的高級皮革與碳纖維，跟宋亦凝這個人一樣冷酷。
亦凝甫一坐進去，就被一陣帶有涼意的深沉氣息包圍了。
某種冷調(diào)的松杉木質(zhì)香，凜冽中又有一絲生機，還有一絲……甜味兒。
宋亦凝嘴里含了顆糖，牙齒咬著，漫不經(jīng)心地側(cè)眸看她。
“你讀的什么大學？”
“斯坦福。”亦凝不知道他為什么問這個。
宋亦凝：“校訓是為學姐賣命？”
亦凝噎了一下：“我就不能為我自己賣命嗎，現(xiàn)在飛雪有我自己一半股份?！?br>
“一半股份就能買到沈南曄的妹妹，舒總挺會做生意?！?br>
亦凝不喜歡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我學姐對我很好。她有沒有算計我，我自己知道?！?br>
宋亦凝喉嚨里輕哂一聲，諷刺意味濃厚：“小公主，對你好的人還少嗎?！?br>
對她好的人很多嗎？亦凝不覺得。
“我小時候被親媽拋棄過一次，所以對被送走這件事，有很大的心理陰影。剛被送到國外的那段時間，我狀態(tài)很差，學姐是唯一關心我的人?！?br>
“國外的飯真的不好吃，中餐館很難找到正宗的，我從小連灶臺都沒碰過，煮面都分不出幾分熟?！?br>
“學姐經(jīng)常來陪我，給我做中餐，春節(jié)的時候為了給我包一頓餃子，跑了半個城市到處湊材料。”
亦凝說：“硬要算的話，她既沒救過我的命，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久，但最難熬的時候是她陪著我過來的。她現(xiàn)在遇到困難，我?guī)退粦搯幔俊?br>
宋亦凝顯然理解不了這種羈絆和情感。
“你哥知道一頓餃子就能騙走你兩千萬嗎？”
亦凝就知道他不會懂。
他這種出身顯赫、凌駕眾生的大少爺，怎么會懂被拋棄的感受？
“在我心里有比兩千萬更有價值的東西，我不覺得虧。”亦凝不想多說，“你嘲諷完了，我能走了嗎？”
宋亦凝把一份文件撂到她腿上。
是液氫無人機的合約，條件跟最初給舒菀開的一樣。
亦凝眉心鼓起的那點不高興變成狐疑。
“你不是不答應嗎？宸星追著要倒貼送給你，白撿的便宜，你為什么選我們？”
嘎嘣一聲，宋亦凝嘴里的糖咬碎了，慢吞吞嚼著：“不給你就哭鼻子，小公主脾氣那么大，回去找你哥告?zhèn)€黑狀，我怕你全家來請我吃蛋糕?！?br>
“我沒哭鼻子……”亦凝想否認，又一想，要是認了就能幫飛雪拿下合作，也不是不行。
她明白宋亦凝為什么改變主意了。
得罪她無所謂，但他跟沈南曄是好兄弟，沈南曄疼她，賀大少雖然目下無塵，為這么個小事跟兄弟生分了太不值當。
這樣一個小項目對云盾集團來說，猶如獅子身上的一根毛，不如賣她一個面子。
想通這點，亦凝拿著合同下車，關車門前彎腰對他說了聲：“謝謝今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