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古代言情為敘事背景的小說《記得來時春未暮》是很多網(wǎng)友在關(guān)注的一部言情佳作,“攸寧陶陶”大大創(chuàng)作,顧心月趙允訢兩位主人公之間的故事讓人看后流連忘返,梗概:趙允訢于是按原定的計劃準備參加貢舉。別說他這樣的宗室子弟,就是一般的世家貴族,也大多受了蔭官閑職,不去科考。但他偏瞧不上蔭官授職,哪怕是這個郡王的頭銜。大宋立國以來,大興科舉,廣納諫言,反而打壓武將和宗室外戚,讓他們只有名號并無實權(quán)...

第8章 他的心思 試讀章節(jié)


彼時清風拂面,夜涼如水,一輪明月泄下粼粼銀輝,映照著湖邊的幾縷疏柳淡煙,趙允訢立于湖畔的花廳中,劍眉斜飛英挺,靜默的眼神清貴淡漠,孑然獨立間透著濃濃的孤寂。

回想現(xiàn)今的官家已經(jīng)繼位五年,只是無論多么英明神武的開國皇帝都無法保證自己子孫的德行才干,當今的這位官家便是十分的庸碌無為,要說也不過是在不多的兄弟們中顯得更寬厚良善和孝順一些,才坐到了這個位置。

這幾年新的王朝更迭,正所謂是一朝江山一朝臣,新舊朝臣有了很大的變化,一些老臣紛紛離朝,新的各方勢力也已經(jīng)慢慢集結(jié)開始顯山露水。

也不是說只有自身文武兼?zhèn)?,天賦異稟才能做個好皇帝,其實只要君臣齊心,共修德政,也能打造出一番好的局面來,但是如今朝中大臣都只是在想著如何爭權(quán),如何固寵,眼看著黨爭愈演愈烈,官家卻沒有一點要整頓謹慎的意思,還沉浸在自己將要創(chuàng)立太平盛世的春秋大夢之中。

趙允訢于是按原定的計劃準備參加貢舉。

別說他這樣的宗室子弟,就是一般的世家貴族,也大多受了蔭官閑職,不去科考。但他偏瞧不上蔭官授職,哪怕是這個郡王的頭銜。

大宋立國以來,大興科舉,廣納諫言,反而打壓武將和宗室外戚,讓他們只有名號并無實權(quán)。不是進士出身的官職更是得不到任何尊重,在封卷謄錄目前最公正的科舉制度下,他如此做只是想告訴所有人他根本不需要靠自己的身份地位,僅憑著自己的本事就能夠脫穎而出。

雖然只是掙個名聲,不會實際再拜其他官職,可最重要的是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同樣走這條路的內(nèi)閣中樞那幫清流文臣真正的尊重和認可,不再把他只看成是頭腦簡單的武將和鐘鳴鼎食的皇親國戚來對待。

武將被打壓已是大宋開國以來的慣例,除此以外,目前文臣統(tǒng)兵也將要成為一種趨勢。因為忌憚武將,防止兵變,官家還經(jīng)常把將士互相調(diào)防,兵不習將,將不喜兵。甚至到了兩軍對峙的生死攸關(guān)時刻還得一層層地上報文官來進行戰(zhàn)略部署,簡直把這些與敵作戰(zhàn)的將士置于水火之中,滑天下之大稽。

也只有他的外祖當時敢違抗皇命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過也就只有他了。如此以往,以前他的先輩流過多少鮮血,犧牲多少將士收回的城池終將會再次易手。

他不是不知太祖那時的打算,太祖曾言:“五代方鎮(zhèn)殘虐,民受其禍,朕令選儒臣干事者百余,分治大藩,縱皆貪池,亦未及武臣一人也?!彼⒉皇怯X得文臣有多能干,而是覺得武將威脅更大,容易顛覆皇權(quán),所以才會有杯酒釋兵權(quán)這樣一系列的舉措。只是那時他們自己便是武將世家,便是不用再扶持別的武將也是理所當然。且自太祖以來直到先皇各種大戰(zhàn)事都是自己親自領(lǐng)兵御駕親征,所以暫時并未體現(xiàn)出問題來。而如今往后的皇帝怕是都不再具有這個才能了,自先皇最后幾年病重,到他外祖戰(zhàn)死,再到他這些年在西境,他已經(jīng)深刻領(lǐng)教了如今的兵制對將士的危害。

他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想辦法,讓內(nèi)閣中樞為他所用,為他所言,這樣他才能以他之力來改祖制,收兵權(quán),扭轉(zhuǎn)如今這個趨勢。

在他父親的孝期過后,他只身去了軍中六年,其中沒見過他母親幾次,這次回京看著母親老了許多,他本是心中懺愧,但她母親一看到他回來就想讓他相看一堆世族大家的女子,實在又令他深感厭煩。

回到府中也讓他無時無刻不想到自己的童年,和他那最終精神大亂,胡言亂語中死去的父親,他實在不知自己是否也有可能會有這種家族詛咒,跟父親還有家族里好幾個叔叔一樣命運如此收場。

只是如今整日面對母親,瑣事又繁多,他實在無法靜下心來讀書備考,于是便下維揚來了先生這里,打算用幾個月時間來安心準備貢舉,也把京中的一干事務(wù)暫且交給了他的摯交兄弟石令羽和趙修誠。

之前他就收到師仲先生的信說是收了位女弟子,令他感到十分震驚。先生本是大儒,一般都不教授女弟子,怎么還會收做了內(nèi)門弟子?他對這個師妹委實有些好奇。

那日在荷塘回廊邊,看她和影園里的人相處的如此和諧,跟先生如此的沒大沒小,他真不敢認之前嚴肅禮教的那個先生。但影園現(xiàn)在的這個氛圍,他從沒有感受過,他只替先生覺得似乎還挺不錯。

當她捧著荷花問他們美不美,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看她,她雖不施粉黛,不戴珠翠,那眼睛里的光彩已讓所有其他瞬間失了顏色,她完美的臉龐透露著一種柔軟而憂郁的氣質(zhì),少女的精靈純真又帶著超越青春年齡的成熟聰慧。而且她竟毫不遮掩沒有一絲羞怯的大方看他,和他對視良久。

在先生介紹他是師兄后竟還是堅持稱呼他為廣陵郡王,他真是愈發(fā)對這個頭銜沒什么好感了。

還有,他那日難得好奇地問先生,師妹有什么過人之處,先生便喊他一起游船,讓他自己看。

他看到了。

她還談到了他心中埋藏最深的東西。她說各人皆有各苦,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路邊乞兒。他以前總覺得沒人能理解他的苦,人人都覺得他生在顯赫之家,卻偏要如此自找罪受,但是她似乎能懂。

她還說人死后不會再有記憶,會到下一個輪回體驗人生。那么他的祖父祖母,外祖,他的父親和戰(zhàn)場上死去的那些兄弟,將士都早已經(jīng)沒有痛苦,去重新開始新的人生了吧。他真希望就是如此,把痛苦留給他就夠了。這么多年來,那天晚上,他第一次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對了,那日她還差點摔下了船,他把嬌小的她一把拉上了岸,她就像片羽毛一樣輕盈柔軟。

他著實有些不懂她怎么能夠這樣一時迷迷糊糊一時睿智豁達,一時又調(diào)皮任性,定是有疼她的父母呵護著她長大吧,現(xiàn)在又有了疼她的先生。

不過他覺得她理應(yīng)值得所有美好。雖然這個小娘子不像以往他見到的任何女子,很難得的既不怕他,還竟然對他明顯疏遠。

后來的這幾周,他們又見了好幾次,有時是在六和堂打個照面,她會很敷衍的給他行個禮。有時還是在荷塘回廊的一隅,他從漏花窗看她賞花的身影。

前兩日,他又同顧心月和師仲先生駕著蒼舫出游了半日,又見她與先生談玄論佛,她的觀點總是十分新奇,惹人深思。

他曾經(jīng)也對師仲先生如此年輕就致仕十分不解,擁有如此才華,不是就應(yīng)該入內(nèi)閣中樞,實現(xiàn)偉大抱負嗎,他那時甚至覺得莊學有毒,逍遙實為禍本。

如今細聽他們討論超出現(xiàn)實的這些理念,他竟也覺得頗有深意,有些事情確實是需要思考的。

這日,侍衛(wèi)龐銃突然過來稟報,說他母親來維揚了,在他們遠房親戚裴員外家里。讓他去一趟。雖極不情愿,他還是只能去了。

剛進裴家大宅,小廝便要去通報,他最受不了這種行事,龐銃趕緊讓那小廝噤聲只帶路便可。真是一座富戶大宅,他們隨著小廝進正門,走花門,穿過游廊,經(jīng)過穿堂,那里放了一個大扇車,扇車前面放了一大桶冰,直扇的周遭涼氣飄飄。

然后就聽見那放在紫檀木架子上的大理石插屏后面的園子里傳來了說話聲。

“那師仲先生收了個女弟子?”他聽見他母親鄭國夫人的聲音。

“可不是嘛!是謝知州娘子家的表親。說起來那孩子也是個可憐人?!?br>
他放慢了腳步。

“有什么故事?”

“那孩子的爹媽都死了,聽說她父親本是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商賈,留下很多財產(chǎn),她那姨娘還有一個哥兒,于是就想害了她,據(jù)說在湖里撈起來時都要沒氣了,能救過來真是命大,腿還摔斷了,據(jù)說躺了好幾個月呢。”

“現(xiàn)在還在師仲先生那讀書嗎?”

“哦,聽說謝家兩個孩子一個嫁人了一個去書院讀書了,都不去了,她應(yīng)該現(xiàn)在也不太去了吧。”

“那女子多大了?”

趙允訢此時從大插屏后面走了出來。

“據(jù)說還沒及笄,應(yīng)該還小著呢”。裴家大娘子看了一眼他走來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

隨即趕緊迎了過來,“廣陵郡王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來,請上座,請上座?!币贿呞s緊指揮下人上茶。

趙允訢本來就話少,一臉冷漠,但今日的臉色好像更難看了。

“母親怎么來維揚了?”

“想著這個時節(jié)江南涼快,也好過來避避暑?!?br>
“兒子已見過母親,那母親就在這里好好避暑吧,兒子還要回去閉關(guān)讀書呢。就先告辭了?!彼酒饋砭蜏蕚渥?。

“既已來了,一起用過晚膳再走吧?!?br>
“是啊是啊府上準備了好多江南小菜,廣陵郡王賞臉嘗嘗鮮吧?!迸峒掖竽镒有⌒囊硪砼阒δ槨?br>
“不必了。母親好好品嘗就好了?!?br>
“我已備了薄禮,改日便去拜訪一下師仲先生?!彼赣H又說。

“先生喜歡清凈,母親不必去了,我?guī)ゼ纯??!?br>
說完,趙允訢便往外走了。他母親身邊的賴嬤嬤趕緊跟著并吩咐幾個婢女去拿禮品,裴大娘子也趕緊跟上去送客。走到一半,裴家大娘子說:“剛剛才運到了幾箱荔枝,本不稀奇,只是是上品的陳紫,正新鮮,要不廣陵郡王帶一簍去嘗嘗鮮吧?!?br>
他本來下意識就準備回絕,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一步,“好”。

過了一會兒,龐銃抱了一個大冰桶出來,看門外已經(jīng)裝好了一車的禮品,卻發(fā)現(xiàn)趙允訢已經(jīng)自己騎馬走了,簡直無語。他看看自己的馬,只好回去吩咐裴府的小廝把這些一并送去影園。

趙允訢回到影園便看到顧心月大概已經(jīng)回完課了,自己一個人正從六和堂往外走。很快他們便在回廊中相遇了,顧心月微微對他福了福見了個禮:“見過廣陵郡王”。然后正打算要走。被趙允訢叫住了。

“廣陵郡王有何吩咐?”

趙允訢走近她,看著她的眼睛說:“師兄和景明,選一個吧”。

“啊?”顧心月看著他有點發(fā)懵,完全沒聽懂。

“以后不要叫我廣陵郡王了。師兄和景明選一個?!?br>
“這……”

“那便叫我景明吧?!?br>
“師兄,師兄,就叫師兄吧。沒什么事,我先走了?!?br>
“等等,我?guī)Я艘煌瓣愖线^來,你拿點回去吃?!?br>
“什么是陳紫?。俊?br>
“是荔枝?!?br>
“好呀,在哪里?”

“你在六和堂等一會,隨后就到。”

說完就走了,顧心月頓時有些騎虎難下,現(xiàn)在又不好說不要了,只好很別扭的跟在他后面慢慢又走回了六和堂。

他邊走邊想,這里還是有些熱,待會讓龐銃也弄個扇車放在這兒吧。

這時顧心月心不在焉的走著,并不知前方的人放慢了腳步,一下撞到了他的身上。

“噯喲”,她捂著頭,“師兄,對不起”……

趙允訢轉(zhuǎn)過身來,看了看她懵懂可愛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他還從未對一個人如此好奇,所以也才會有這些不太像他自己的舉動吧。

此時,顧心月坐在窗邊,開始百無聊賴的發(fā)起呆來,她專注地看著桌子上的瑞獸吐出的香,卷出各種波紋飄散開去。

而趙允訢則在角落的一把檀木扶手椅上坐著拿了本書,看著這女子窈窕的背影。

她不似那些大家閨秀見人都甚是有禮,端的一副木偶似的行為舉止,哪怕人前人后兩副面孔。

說起來她有些像一只小動物,對不熟的人總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甚至有時候會顯得有些冷淡,好像待觀察熟識之后才會去慢慢敞開心扉,卻是完全的不拘泥于尊卑禮數(shù),不管身份如何,她似乎都是毫無差別的真誠以待。

可對于她的成長環(huán)境,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料錯了,聽到她經(jīng)歷了那些事,看到她的素衣白裙,沒有戴什么首飾珠翠,原來竟然是在孝期。

他其實很想安慰安慰她,即使她好像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