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伯是老狗 試讀章節(jié)

人到落魄時，賤命如蛆蠅。

兩天路程，凌羽只吃了兩口炒糊的粉面，需要用冰牙的涼水往下送，他已經(jīng)三天沒有解大手，肚子里餓，小腹卻很鼓脹。

溧湖縣隸屬豫州邊境，以種植為主要生存來源。

大雪封地之前，溧湖縣大河村各家各戶在自家地里挖了坑，大青蘿卜擺放整齊蓋著木板，泥土封在木板上以防凍壞，挖坑既有富裕。

一位差役努嘴，另一位心領(lǐng)神會。

一腳將凌羽踹進坑里，兩人隨手抄起一邊遺留農(nóng)具，將泥土覆蓋。

凌羽一動不動，他沒有力氣反抗，無奈，絕望。

母親的音容笑貌頻頻出現(xiàn)。

“這就是臨死之前的感覺嗎？”

蒼白的小臉上沒有眼淚，死亡不可怕，活著才可怕，那些人的嘴臉他銘記在心，只嘆今生不能找他們索命。

“咱們這么做是不是有點喪天良？”

“誰會跟錢過不去？都尉府吳管家塞了一錠金子，你我逍遙兩月再說?！?/p>

“要是被問起來怎么解釋？”

“都尉府能把自家大公子送上絕路，捏死你我更不在話下。少管閑事，一切聽差遣?！?/p>

兩人漸行漸遠，地頭干涸的坑洼里探出一個腦袋。

“柔柔！回家吃飯啦！”

身穿厚重花棉襖，雙手揣進袖筒里的小女孩兒大喊著：“娘，有人往咱們地里埋人！”

“喳……喳……喳……”

耳邊傳來鐵鍬鏟土聲音，凌羽睜不開眼睛，土被凍硬，縫隙很大，可以勉強呼吸，兩個差役顯然是在應(yīng)付差事。

“你娘的腳！輕點，萬一是活人呢？”

“柔柔，你看清楚了嗎？”

“我看清了。”

“遭天殺的！這還是個孩子！”一位老婦人拍著大腿叫喊著。

“等等！他戴著枷鎖，是囚犯！”

“人命關(guān)天，連年戰(zhàn)亂，這些當官兒的不把我們當人看，救人要緊！”

屋子很小，但很暖和，草垛上鋪著厚厚的棉被，門外呼嘯的寒風(fēng)吹不進來，凌羽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wěn)，蒼白的小臉也漸漸恢復(fù)了血色。

“你少灌點馬尿吧?！崩蠇D人捶打著老漢的后背，叫罵著：“許老二家送來的羊蝎子應(yīng)該燉的差不多了?！?/p>

打開砂鍋蓋子，撲鼻的羊肉香味摻雜著清爽的蘿卜味彌漫整間屋子。

食物的刺激，凌羽的肚子咕咕作響，太虛弱，仍然無法醒過來。

“柔柔?！?/p>

用帶有缺口的瓷碗盛了碗湯，老婦人遞給年幼小丫頭。

“吹涼給他灌下去，肚子里沒有油水他醒不來，別死在咱家了。”

“他娘的腳，這叫啥事兒？真死了還得埋！”老漢灌了口燒酒。

“你這老狗，少說兩句吧！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溫?zé)岬娜鉁涑庠诳谥?，凌羽不自覺的咽了咽喉嚨，煮熟的蘿卜能散氣，羊肉能補虛。

漸漸有些意識，凌羽顫抖著睜開眼睛。

“我沒死？這是哪里？”

“你這娃，命真大！”老婦人添上一勺湯，“先別管這是哪兒，喝點羊湯暖暖身子，你應(yīng)該餓了兩天，現(xiàn)在不能吃，只能喝。”

“謝謝大娘?！北鹑崛崾种械拇赏耄栌鹧鲱^一口氣喝的干干凈凈。

放下酒盅，辛辣的感覺讓老漢齜牙咧嘴。

“穿上老子的棉衣出去蹦跶幾圈兒?！?/p>

“大伯，您這是……？”

“你這老狗，講話講不明白。娃，你肚里有脹氣，蘿卜散氣屁多，出去蹦跶蹦跶散散氣?！?/p>

“爹，我也去，我也要放屁?！?/p>

“滾滾滾！”

喝上一口酒，老漢面露惆悵。

“婆娘，這娃來歷不明，救活了就讓他走吧，別是禍端?！?/p>

“你這死老狗，咱家多一張嘴又吃不垮，少喝兩口啥都有了。再說了，冰天雪地，你讓這可憐的娃往哪兒去？出去也要凍死，餓死！”

“唉……”

院子里，泥巴堆砌的院墻塌了大半，圈里大白鵝收起大長脖子，嘴上掛著冰柱。

“你叫啥？”小女孩兒來回跳，一邊攢著屁，一邊問道。

“我叫凌羽，你叫什么？”

“我叫柔柔，我娘說女娃娃要學(xué)會溫柔，不然以后找不到好婆家。”

“你家人可真好，比我家人好多了?！?/p>

“你為啥會被人活埋？是不是犯錯了？我爹說錯了打不改，要講道理?！?/p>

“你爹懂得真多。”

耳邊傳來馬蹄聲，馬在雪面上奔跑，聲音很沉悶。

遠遠的，凌羽認識其中三人。

“大伯，大娘！”沖進屋里，凌羽慌張喊叫著：“快躲起來！他們又回來啦！”

“咋啦娃？誰回來了？”老婦人焦忙的問著。

老漢站起身來，“鵝圈里有紅薯窖，你們倆躲進去別吭聲，婆娘，叫徐老二跟我一起去地里。”

“不會有事吧？”老婦人一臉驚慌。

“他娘的腳，怕啥，活埋人本來就是他們喪盡天良，咱們救人難道還救出錯來了？”

地頭被挖開的泥坑旁邊，一位頭發(fā)花白的消瘦老漢厲聲喊著：“這是誰家的地？”

“我的我的！官爺，有何事？”

“我問你，這里埋的人去哪兒了？”

老漢拱手，“小的不知道，可能是被什么豺狼野狗刨走吃了吧?！?/p>

徐老二帶著自家娃娃和老婦人匆匆趕來。

“官爺，我們真不知道啊?！?/p>

“不知道？”

之前埋人的兩名差役擰眉瞪眼，“前后不過兩個時辰，我看就是你們村里人干的?！?/p>

“真沒有！”

徐老二身旁孩童用棉襖袖子擦了擦鼻涕，看起來不怎么聰明的問道：“爹，剛才老狗叔你們不是挖出來一個人嗎？”

“閉嘴！”

吳管家瞇起眼睛，橫刀立馬，眼神中呈現(xiàn)出了殺意。

向身后兩人使了使眼色，兩位差役縱身跳下馬。

“你們……你們要干啥？”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要行兇殺人！”

“噗嗤……”

一顆人頭滾落在雪地上，老狗的眼睛也沒來得及合上。

“哎呀！老狗?。±瞎钒?！”

一柄鋼刀扎進老婦人后背，一口鮮血噴出。

“快跑！鐵蛋！”徐老二用身子擋著那名憨傻孩童。

手起刀落，半拉身子被鋒利的鋼刀砍下，鮮血灑滿一地，現(xiàn)場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