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是女人，是瘋婆娘

洛云遙看到少年的正臉也很驚訝，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同桌莊凜。驚訝之余又有點開心，在這個滿是上流人物的游輪上，竟然能碰到個熟面孔，也算是不容易了。但想到莊凜家的背景，又覺得情有可原。

兩人在甲板上坐下，穿過欄桿縫隙把腳伸出去，懸空在海面上。莊凜看著洛云遙小心翼翼地脫下高跟鞋，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笑什么？”洛云遙把鞋放在一旁，沒好氣說道。

“你也就今天打扮得像個女人?！?/p>

“那我平時像什么？”洛云遙強忍著怒氣。

“瘋婆娘啊?！鼻f凜無比自然地說道。洛云遙就等他最后一句話呢，莊凜話音一落她就伸出拳頭往他身上狠狠搗了一下，莊凜吃痛，齜牙咧嘴地罵：“輕點啊，是不是女人啊你！”洛云遙白眼一翻：“不是，是瘋婆娘！”

“好了好了不鬧了。說正經(jīng)的，你怎么會在這？”

這可問倒了洛云遙，心想能瞞一天是一天吧，就隨口謅了一個借口，她自己都不相信，莊凜卻點點頭沒再追問，洛云遙看著莊凜看著海面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有心事？”

莊凜勉強地笑笑：“算是一些煩惱?！?/p>

洛云遙看著黑沉沉的海面，起伏的波瀾不算大，卻也足夠激起浪花，這樣的夜，這樣的海，讓洛云遙有一種想要傾訴的沖動：“你知道的吧，我家里的情況?！?/p>

莊凜：“差不多了解一點吧?！?/p>

洛云遙說:“夏紫薰說對了，我媽真的是一個站街的，我只是她和父親的一個意外。她生下我后，拿著我父親所有的積蓄跑了，我爸那個時候也只是個二十歲的小年輕啊，還身無分文。我餓得直哭，他抱著我啊，也只有哭?！?/p>

莊凜看看洛云遙，揚起一抹繾綣的笑容：“我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甚至可以說有點懦弱。這么一個連魚都不敢殺的女人，竟然有勇氣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小時候不能理解，現(xiàn)在想想，大概是因為被逼急了吧?！?/p>

洛云遙:“在我一歲的時候，我爸爸認識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真好，真溫柔，但是在生下我妹妹后，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想大概我們一家人都是被拋棄的命吧?！?/p>

莊凜:“我爸爸在我媽去世的第二年就找了個新的，那個女人容不下我，我也叛逆，這么些年來，我和我爸的隔閡越來越深，我在那個家，也越來越?jīng)]有存在感。我爸就想送我去部隊，少了爭吵，還能培養(yǎng)我以后繼承他。可是我不想，一點也不想?！?/p>

洛云遙:“后來我就明白了，不是我們一家人要被拋棄，是我，只有我會被拋棄。我爸也去世了，我只有云隱了，我要守著她好好過?！?/p>

莊凜:“我恨我爸這么快就忘了我媽，我爸恨我一直糾結(jié)過去?！?/p>

洛云遙看向莊凜：“看來我們的感情寄托相反啊。”

莊凜笑笑：“可不是嘛。你恨你媽，我恨我爸?！?/p>

他們境遇相似，可以理解彼此的恨和無奈，有時候，上一輩犯下的錯誤，后果卻要由后一輩來承擔，偏偏他們還沒得選。莊凜看著身旁這個女孩看著大海的側(cè)臉，一時竟舍不得轉(zhuǎn)移視線，一開始只是覺得這個女孩的身世和他的相似，甚至比他還慘一點，對她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才在夏紫薰找她麻煩的時候順手替她解圍，也是因為這個提醒她少和秦厲接觸，也不在意她是不是聽進去了。但現(xiàn)在，經(jīng)過剛剛的對話，他才重新審視這個女孩，她有著，他沒有的堅強，和韌性。

目光往下，洛云遙嫣紅的嘴唇在甲板昏黃的燈光下散發(fā)著柔潤的光澤，一時間，莊凜感覺心里熱熱脹脹，有什么即將膨脹而出，而他卻不得而知，只有看著海浪，試圖平復自己的內(nèi)心。

一時無話，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一聲蓋過一聲。遠處，是與無邊的大海連接在一起的天，二者都是黑得沉郁，只是一個暗藏波濤，一個漫天繁星。

洛云遙正看得出神，突然覺得肩膀一沉，偏頭一看，莊凜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察覺到洛云遙掙扎，莊凜有點累地說了一句：“讓我靠靠，跟我爸斗真是太累了。”

洛云遙有點無奈地笑笑，找不出理由拒絕，便隨他去了。

“五千萬一次！五千萬兩次！五千萬三次！成交！恭喜賀先生拍得我們的‘溢彩流光’！”

一錘敲定，五千萬的交易就這樣在吵鬧聲玩笑聲中完成，秦厲站在最外圍，看著其余賓客圍在賀先生身邊祝賀，只覺得無聊，往四周一看，想起說出去透透氣一會就回來的洛云遙遲遲沒有歸來，想起剛剛杜澤西說的話，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四處張望著往外走，卻被杜澤西擋住了去路。

“找你那個小女朋友吶？”杜澤西的笑容透露著幾分揶揄。

“你走開?！鼻貐柾崎_杜澤西，杜澤西在后面說了句：“我剛剛?cè)ゼ装宕碉L，你猜我看到什么？你的小女朋友和莊siling的兒子相談甚歡。你看看，都不用我出手，你的小女朋友就……”

“她不是我女朋友?！鼻貐栁?cè)頭，臉上滿是寒冰，“不過是一條走狗而已。”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往甲板走去。

“走狗？你秦厲曾幾何時會這么擔心一條狗？”杜澤西搖晃著酒杯，看著杯中的紅酒搖曳，“你啊，平時精明地要死，在感情上其實就是個白癡?！边@些話，杜澤西也只敢在秦厲背后說說了，要是被秦厲聽到了他就等著死吧！

但是秦厲是肯定不會聽到的。

此刻的他正站在洛云遙和莊凜背后，看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親密靠肩，同望一片天空。

當真是一副美景！秦厲冷笑。拄著拐杖走上前，毫不猶豫地打破兩人的靜謐：“云遙，原來你在這。讓我好找！”

洛云遙只覺得平地一聲驚雷，猛地站起來，看著秦厲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知為何心里有點發(fā)憷，好像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一樣。莊凜也站起來，看著秦厲，不敢相信洛云遙竟然會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