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遇新人，相談甚歡 試讀章節(jié)

春分剛過，微風(fēng)中還殘留著幾分清冷。花園子卻提早綻放出了春日的欣欣向榮之景，各花朵們，緊爭慢趕地打起了花苞，速度快得都盛開了起來。

此時的婉宜孤身一人身處花叢間，溫柔的陽光鋪射在她的周圍，這景象好像是畫中的仙子般動人。一時間，看得肖夢也呆住了，從小到大熱衷于看美女的她從未見過如此清新脫俗之人，婉宜就那樣安靜站在那兒，周遭繁花簇簇，蝶舞鳥鳴，但她卻絲毫不受干擾，靜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遠(yuǎn)遠(yuǎn)望去，頗有遺世獨(dú)立之美。柔則雖奪目，但美的姿態(tài)卻讓人覺得有刻意為之的嫌疑。婉宜的美是含蓄的，是需要懂得欣賞的，像是慢開的曼陀羅般讓人著迷。

正在肖夢出神之時，婉宜先一步發(fā)現(xiàn)了她?！叭?？”婉轉(zhuǎn)的聲音響起，更是讓人心頭一震。“宜修見過二姐姐。”回過神的肖夢趕緊行禮?！叭每炜煺埰?，你我姐妹之間無需行禮。今日正殿相見，三妹當(dāng)真是與往日不同了。”見肖夢一臉疑惑，婉宜又繼續(xù)說道：“平日里甚少看到三妹出來走動，也未曾和三妹有過多接觸。我以為三妹是個性子沉穩(wěn)之人，沒想到三妹也有活潑的一面，今日與你相遇親近，讓姐姐好生歡喜呢?！毙粜南耄哼@宜修的記憶中并未有婉宜的出現(xiàn)，我今日的表現(xiàn)和原主相比，會不會出入過大呢？可眼前的漂亮姐姐實(shí)在是動人，肖夢自然而然地的憑借本性與之交談，所以顯得略微活潑些。

“二姐姐真會拿我尋開心。作為庶出之女，母親也是多番囑托，少出門，少言語，以免遭到父親的責(zé)罰。為此，我才和姐姐少了許多接觸?！?/p>

聽了肖夢的回答，婉宜又添了些許動容。她雖說是大夫人之女，可是自己母親的眼中何嘗有自己的存在呢？她不也是百般謹(jǐn)慎，唯恐惹母親不悅嗎？“是姐姐誤會妹妹了，還望妹妹莫要見怪。王府之中，人多眼雜，我也是偷空出來躲個清凈?！?/p>

“正是呢，我剛想多問姐姐一句為何一人在此，原來姐姐和我一樣喜愛清靜?！?/p>

“妹妹所言極是。人多語讓人憂愁，花無言卻讓人安寧。這靜謐的花園可以說是王府中最難得的好去處了。他人忙著爭取，哪里得閑來欣賞這花園美景。我若不來，豈不是辜負(fù)了這自然變化所的春季之美了。”

婉宜的一席話，讓肖夢對她的警戒之心又消減了幾分?！懊妹孟矚g什么花呢？”婉宜仿佛遇見知己般追問道。

“這花園之中，繁花眾多，個個都是極美的。姐姐這么一問，倒把妹妹問住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語畢，肖夢便悟清了一件事，今日德貴妃降臨，怕也是見識到了婉宜之美才說出了大有深意的那番話。婉宜與柔則不正如這花園中的花朵嗎？各有各的美，一時之間辨別不了長短，叫人難以取舍。

因原主宜修的庶出之卑深入骨髓，倒使得肖夢過分謙虛，并不敢把自己歸入美人之流，其實(shí)原主宜修的模樣也毫不遜色于兩位嫡出之女，不然也不會讓德貴妃娘娘說出那番言語。

“我喜歡桃花，粉嫩嬌柔，灼灼其華，宜室宜家，就像妹妹一樣溫婉可人?！甭犃送褚说脑?，肖夢笑了起來?！懊妹门c桃花相差甚遠(yuǎn)，只是和姐姐閨名中同有一個宜字，姐姐的這番話倒像是妹妹沾了姐姐宜室宜家的光了?！?/p>

看著三妹宜修明媚的笑容，婉宜此刻的身心都輕盈起來。雖與柔則為一母同胞，但卻總覺得自己與姐姐柔則有些許疏離?；蚴悄赣H多偏愛姐姐一些，從小到大的婉宜都謹(jǐn)慎小心的去當(dāng)姐姐的陪襯，只有這樣，母親才會對她有幾分和悅。今日見了這三妹，才幾番話的功夫，婉宜已然對肖夢親切得不行，打心眼里將三妹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妹妹般看待。

“妹妹自謙了不是？妹妹之姿也令人難以移目，何來沾我光之說呢？姐姐哪里的話，妹妹可不比姐姐?？照家俗?，卻不愛花。妹妹不愛花？那妹妹愛些什么呢？”婉宜打趣道。肖夢思忖片刻：“妹妹更喜青松綠柏，一年常青，恪守本分，不展不顯，不爭不搶，安穩(wěn)此生。姐姐你說，若是人人如松柏之流，這世間會不會少了許多紛爭呢？”

肖夢的一番見解，讓婉宜更是刮目相看，她剛想繼續(xù)交談下去。丫鬟織星匆匆趕來?！芭窘o三小姐請安?！蓖鼻械谋砬椋糈s緊讓人起來?！斑@是怎么了，看你這滿頭大汗的?！蓖褚撕苁遣话病！岸〗?，大夫人到處找您呢，說是有要事交代?！笨椥腔琶氐??！岸〗隳煨┗厝グ?，奴婢已尋了您很久了，這才找到您，眼下已是耽擱不起了。不然您又要受大夫人的責(zé)罰。”說罷，織星便扶著婉宜要走。“今日一聚，婉宜覺得妹妹甚是親切，已視為知己。還望妹妹以后多與我親近，可別再生分了。一定?！毙魬?yīng)答間也示意著婉宜趕緊離開。

望著婉宜等人的背影，肖夢陷入了沉思。因?yàn)樗l(fā)現(xiàn)這位談吐不凡的二小姐竟是褐色的眸子，這可與中原人不同。宜修的記憶中，這位大夫人也是身出名門，并未有異族血統(tǒng)，怎得二小姐是這樣的眼睛呢？又恰好因?yàn)檫@雙眸，更是讓婉宜增添了幾分讓人難以自禁的心動。細(xì)細(xì)分辨，這二小姐與三夫人蕙心有幾分相似，尤其是二人的眼睛，簡直如出一轍。難道說婉宜是三夫人生的？可婉宜與柔則一般大，即將年滿十五，三夫人也約莫二十出頭，年歲上根本說不通。如果婉宜真不是大夫人親生，見識過了大夫人的做派，憑借著她的傲氣，又怎會接納她人之女作為自己的孩子呢？滿頭霧水的肖夢，不知不覺間在原主宜修記憶的指引下走到了院子門前。

穿越半晌，說起來她還沒來得及打量自己的小窩呢?！爸窭镳^？”好別致的名字，肖夢禁不住念出聲來，這讓她不由得聯(lián)想到了王維的詩：獨(dú)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從花園中一路走來，的確未曾見過幾個身影，果然是深林院落。

“小姐，您站在門口做什么？快些進(jìn)來，德貴妃娘娘給您賞賜東西來。您快進(jìn)來瞧瞧！”只見剪秋滿臉的期待。“繪春呢？怎么沒見到她的身影？”肖夢邊走邊追問。這一世，肖夢帶著原主宜修對周圍人的愧疚，對待繪春、剪秋有著別樣的在乎，生怕這兩人再因?yàn)樽约赫衼頇M禍。

“繪春被大夫人派去了繡苑，為得是給大小姐裁制迎夏儀式的新衣。迎夏儀式？如今立春剛過，細(xì)細(xì)算來，離立夏不還要一段時日嗎？說是這樣，但大夫人向來重視大小姐的裝扮，每逢節(jié)日必得提前為大小姐量身裁衣，府內(nèi)上下早已見怪不怪了。其實(shí)小姐您模樣也不差，只是我們沒有那么多的銀兩為您置辦衣飾。每每提及，夫人總是譴責(zé)自己，看著都叫人心疼?！崩L春的話又點(diǎn)醒了肖夢，是的，眼下搞錢也是非常要緊的事，自己真該仔細(xì)謀劃著如何賺錢。在這王府之中，誰人不是先敬羅衫后敬人的呢。她必須努力起來，讓母親不再為錢財(cái)發(fā)愁。

“剪秋，你不是說貴妃娘娘給我了賞賜嗎？快拿出來讓我看看?！闭f著，剪秋便遞過來一個描摹精致的方盒。肖夢打開才發(fā)現(xiàn)，這盒內(nèi)居然是自己最最喜愛的硯墨。因父母工作繁忙，小時候的肖夢記憶里都是托兒所的生活。直到上了小學(xué)，就開始在各種培訓(xùn)班中穿梭。書法和繪畫是肖夢一直堅(jiān)持至今的愛好。她的字畫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各大比賽中，獲獎證書也收獲了滿滿一疊。

看到眼前的硯墨，都是上好的物料，肖夢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何不利用這硯墨去做些文章呢。“剪秋，你可曾去逛過市集？奴婢小時候逛過，無奈父母早亡，奴婢八歲就入了王府，就一直跟隨在夫人身邊。這些年來，也是甚少出入王府，對市集的記憶也早已停留在兒時。小姐，您問這個是為何？”

“如今立春剛過，算起來離清明節(jié)也不遠(yuǎn)了。清明這天一定是要放風(fēng)箏的，而且要有意無意地將線弄斷，這叫作“放斷線風(fēng)箏”。傳說這斷線風(fēng)箏可以帶走放風(fēng)箏人一年的晦氣。咱們提前做些風(fēng)箏備好，拿去市集上，一來換些錢財(cái)，二來打發(fā)這空閑時光啊?！甭犃俗约倚〗愕奶嶙h，剪秋也動了心?！皩?，咱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若能換些錢財(cái)是最好了，小姐有什么要求盡管吩咐奴婢，奴婢定全力去做。”說罷，主仆二人便仔仔細(xì)細(xì)的為自己的小生意謀劃起來。

再說說這二小姐婉宜，她剛邁進(jìn)母親的房內(nèi)，就被一聲呵斥制止住了?？粗@個情勢，今日又避免不了一頓懲罰了，可最愛自己的父親已經(jīng)外出，她就是死在這兒，也不會有人敢為她求情吧。跟在婉宜身后的織星、織雨二人早已抖動成了篩子，她們對大夫人的嚴(yán)厲了如指掌，尤其是在對待二小姐的時候更是比平日兇狠了幾分。此時的婉宜已見怪不怪了，從小到大，她不僅習(xí)慣了充當(dāng)姐姐的陪襯，也習(xí)慣了被母親當(dāng)作出氣筒。她知曉責(zé)罰根本逃不過，只得乖些，以免遭受更嚴(yán)厲的責(zé)罰。

每次被母親責(zé)罰后，婉宜都要躺上好幾天。父親在時，還有人前來問候照拂一番。父親不在時，也只有自己的丫鬟織星、織雨陪伴著自己。她自知比不得長姐，每月領(lǐng)到的份例也不多，虧得織星簡省，自己又素來省事，銀子也剛剛夠用。但如果尋醫(yī)問藥，自己的日子就要捉襟見肘了。經(jīng)常補(bǔ)貼關(guān)照自己的大哥云起也早在一年之前，在父母親的授意安排下跟隨著隆科多大人帶領(lǐng)的軍隊(duì)征西北去了。婉宜雖足不出戶，卻也從下人口中知曉西北戰(zhàn)事不斷，行軍環(huán)境惡劣苦寒?？蔀榱私o自己的家族爭得顏面，哥哥又哪里抗?fàn)幍眠^父母之命。臨行前，他不斷囑托著自己，凡事小心，切勿得罪母親，以免遭受皮肉之苦。且派了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楚少離留在府內(nèi)，暗自保護(hù)著妹妹婉宜的周全。只是作為當(dāng)家主母手段了得，哪里是一個侍衛(wèi)能對付得。為此云起離開后，少離也只能從錢財(cái)方面援助一下婉宜。從小就被哥哥寵愛的婉宜此刻牽掛起了哥哥。眼下已是立春了，邊關(guān)也該暖和些了吧，這樣哥哥也會好受些。

見婉宜給自己熟練的下跪，且一聲不吭準(zhǔn)備受罰的樣子，想著婉宜的身份，又回想著今日德貴妃在正殿看見婉宜時眼中流露出的一絲驚艷，夫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果然是個狐媚東西，小小年紀(jì)就憑借美貌去邀買人心。隨即大夫人便示意身邊的奴才去取藤條來。一番操作下來，婉宜的背上早已血肉模糊。就在婉宜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老奴停了手。一盆冷水潑下，婉宜冷不丁地顫抖起來。跪在一旁的織星早已哭成了淚人，只是卑如螻蟻的她又如何與大夫人抗?fàn)幠兀?/p>

“你，”大夫人的纖纖玉手指向了跪在一旁的織星，“記住了，二小姐今日突發(fā)時疾，從即日起靜心待在自己的院中養(yǎng)病，為了避免傳染，不允許任何人前去探望?！?/p>

說完大夫人的手下便叫來了一頂轎輦把奄奄一息的婉宜抬進(jìn)了她自己的院落里。婉宜的居處和宜修一樣偏僻，婉宜在王府的東南角上，宜修則是住在王府的西南角上。也更是證實(shí)了今日婉宜所說，甚少見到自己的三妹宜修。

織星雨小心翼翼地把婉宜扶到了床上，婉宜一陣吃痛昏了過去。此時天色漸晚，侍衛(wèi)都開始安排值夜了，再去找楚少離幫忙顯然是行不通的。看著眼前婉宜小姐的樣子，織星焦灼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平日里，這小院只有自己陪著小姐。小姐待人親厚，早已把她當(dāng)成自己家人般看待。作為身份地位的奴才，她何德何能受此恩惠。織星快速取來了溫水和干凈的毛巾，接著把小姐的衣物解開，慢慢露出了小姐的后背。望著這布滿傷痕的背，織星又是一陣心疼。她仔細(xì)地用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小姐的傷痕，鮮血浸染在白色的毛巾上，仿佛是黑夜中的火，灼燒著織星的心。

在拼勁全力清理好自家小姐的傷痕后，汗水已浸濕了織星的后背。她看著白天還在花園賞花的小姐，此刻皮開肉綻，只能趴在床上，不禁淚如雨下。對！花園！織星突然想起了白天小姐與三小姐在花園里相談甚歡的場景。三小姐宜修是頗通醫(yī)理的，且會經(jīng)常幫助她們這些作奴才的診治一些小毛病?？椥钱?dāng)即決定去找三小姐幫忙，即便她根本不知道在大夫人的鐵權(quán)之下三小姐是否肯冒這個險(xiǎn)。但為了自家小姐的安危，織星還是想盡力一試。

她將婉宜安頓好后，就直奔竹里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