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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緣起芝麻糕


  西楚國的早春總是來得那么明快。晨曦微漾中,高門大戶的侯爺府仿佛一頭剛睡醒的獅子,幾個丫鬟睡眼惺忪之下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唯有府中的幾個主子,尚徜徉在美夢之中。

  府中后門緩緩打開一條縫的同時,一個花白的腦袋探了出來,緊跟著,穿著灰色布衣的身子靈敏而出,一雙黑色布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踩在了地上,還不忘跳了兩下。

  出來的是居然是位老者。她伸伸腰肢,那靈活多姿的明眸轉(zhuǎn)了起來,猛然覺得太過放肆,趕緊如脫兔一般向前沖了出去,跑出老遠(yuǎn)這才松出一口氣,扯著嗓子嚷了起來:“哎呀,真是太好了,終于又逃出來了!”他吹了吹花白的胡須,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身邊的人都沒怎么注意這位老者,也只當(dāng)是個路人而已。

  老者站定,從懷中掏出一個繡花荷包,鮮亮的花色赫然入目,他愉快地上下掂掂鼓鼓囊囊的荷包,里頭的銀子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嗯,真是大快人心,可以消磨幾天嘍!”

  出人意料,老者的聲音聽上去嬌軟清脆,好似女人的聲音。旁邊剛巧路過一人,聽了趕緊閃避,看他似妖怪。

  老者沖他一個鬼臉:“去,沒見過老頭??!”他的雙眼充滿了戲謔,好似撿到了什么樂事。

  不多時,侯爺府內(nèi)傳出驚慌的聲音:“啊!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又不見了!”

  而此時,喬裝成管家榮伯的侯爺府小姐已經(jīng)混跡人堆,樂不思蜀了。街市上真的很熱鬧,正逢趕集,走南闖北的都有,熙熙攘攘得呈現(xiàn)出一派繁茂景象。

  逛了約莫一個時辰,李沐瀾覺得腹內(nèi)空空,隨即就想到了自己每次偷溜出府都會光顧的地方:惠賓樓。

  惠賓樓是本地最有名的大酒樓,雖說是酒樓,可最吸引李沐瀾的不是千滋百味的酒水,而是他們最最有名的一道點心:芝麻糕!

  想著芝麻糕噴香誘人的氣味,李沐瀾踏進了惠賓樓的大門。因時辰尚不到午時,吃飯喝酒的人并不多。她找了個中央位置坐下,清咳了數(shù)次,隨即以老者的聲音說道:“小二,來一碟芝麻糕,一碟四色拼盤,三兩灌湯包子!”

  一個面色紅潤的小二屁顛屁顛地來了:“哎呦,客官,真是得罪,今日本店芝麻斷貨,這最后一碟芝麻糕已經(jīng)被前面那位客官給買走了,您要不來點別的?”

  李沐瀾一聽,嘟了嘟嘴巴,摸了摸假胡子,說道:“那我不管,本小、呃,老夫今日就是沖著你們的芝麻糕來的。要不,你去與他商量商量,我們一人一半如何?”難敵芝麻糕的誘惑,她好不容易做出了讓步。

  小二為難,撓著頭皮,說道:“可是,這、客官,您是前輩,怎么的也不該與那客人爭搶吧?您老瞧瞧,他可是位得意后生?。 ?/p>

  順著指點,李沐瀾看到的是一位身穿青色衣衫的年輕男子,正大口吃著糕點。他的對面還坐著一位白衣男子,卻背對著她,令她看不到長相:“喂,小二,你說的到底是哪一位???”

  “喏!當(dāng)然是穿著白衣的主子嘍?!毙《硭鶓?yīng)當(dāng)?shù)目谖恰?/p>

  白衣男子將一塊芝麻糕夾起,優(yōu)雅地遞出:“來,大德,吃一塊芝麻糕,聽說是這里最有名的小吃。”

  被喚作大德的男子面龐清秀,身形消瘦,目光卻炯炯有神,他恭敬說道:“多謝三、”剛說了一半,就朝兩邊張望,壓低聲音說道:“呵呵,我差點忘了,應(yīng)該稱呼您為龍公子的。”

  白衣男子面如冠玉,俊美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知道就好,這芝麻糕算是我賞你的?!?/p>

  “多謝龍公子美意?!贝蟮挛χ?,享受起芝麻糕的香甜。

  李沐瀾見狀,差點流下口水,催促道:“小二,你去還是不去!”

  小二假裝忙碌:“呃,客官,您稍后,您要的吃食馬上就到!”說罷,一溜煙跑了。

  “嘿!”李沐瀾氣結(jié)??磥?,這想要吃到芝麻糕,還需自己努力了。于是,她邁著四方步走到前面去了:“嘿嘿,小哥,老夫這廂有禮了!”

  大德剛嚼著噴香的芝麻糕,見有老者對自己行禮,嘴里的美味差點就噎著了。他順下一口氣,問道:“咳,咳,大爺,您是在對我行禮嗎?”有沒有搞錯啊,他的主子還坐著呢。

  白衣男子沒搭理人,隨意夾起一塊芝麻糕,想送入自己口中,不曾想,一雙筷子半路殺出,夾住了他的芝麻糕。他這才開口說道:“大爺,你是不是夾錯地方了!”

  李沐瀾嬉皮笑臉地說:“嘻嘻,沒錯,沒錯,老夫就是在找它呢!公子可否割愛呀?”這芝麻糕果然名不虛傳,光聞到氣味就兩人垂涎三尺了。

  兩雙筷子生生夾住同一塊芝麻糕,誰也不讓誰。

  大德張大了嘴巴,看看老者,又看看自己的主子,咽下口水,說道:“那個、這個,大家有話好好說。公子,您怎么個意思?”

  龍峻昊看著眼前的老者,卻聞到了若有似無的馨香,說道:“堂堂惠賓樓,不會只有這一碟芝麻糕吧?”他看著老者充滿生機的眸子,心中覺得怪異。

  李沐瀾打算為了這芝麻糕豁出去了,她咽下口水,說道:“還真是巧了,今天惠賓樓最后一碟芝麻糕就在這桌上了。”她沒有松開筷子的念頭:“不如我們一人一半吧?!?/p>

  “那請明天趁早吧!”龍峻昊毫不相讓。不是他年輕氣盛,實在是他也非常喜歡吃芝麻糕,舍不得放下。

  “你真的不讓嗎?老夫是出銀子買哦?!崩钽鍨憦凝X縫里蹦出聲音:“我出雙倍!”

  大德不想事情鬧大,將碟中另外一塊芝麻糕放在了一個空盤內(nèi):“大爺,這塊送給您,當(dāng)是我省一口吧?!?/p>

  “你打發(fā)叫花子呢,剩下的老夫都包了?!崩钽鍨憦奈慈绱撕婪胚^,拔高聲音說:“現(xiàn)在,我出三倍價格!”

  “咦,你這大爺好不講理,你憑什么與我們討價還價?我這可是好意,您不吃就算了,我吃!”說完,大德將那塊柔軟香糯的芝麻糕送進了嘴巴里:“嗯,味道真好,好吃??!”

  李沐瀾欲哭,說道:“你們欺負(fù)我,那這塊芝麻糕我要定了!”

  看著老者的怪腔調(diào),龍峻昊忽然產(chǎn)生了憐憫之心,松開了筷子:“你很餓嗎?那就送你吃吧,不過,本公子有個條件?!?/p>

  李沐瀾看著被夾壞的芝麻糕,心疼不已,好像夾壞的是自己的手:“你說,什么條件?”為了一塊芝麻糕,她的犧牲未免太大了吧。

  “我看你的力道不小,倘若你能贏得了大德,不只這塊芝麻糕,今天的飯錢我請了?!饼埦恍睦镉兄恍〉膽岩桑皇菦]有問出口。

  李沐瀾毫無懼色,吹了吹花白的胡子,說道:“好,比就比,比什么?”她才不信自己會輸咧。

  “扳手腕!”龍峻昊緩緩?fù)鲁鋈齻€字。

  大德呵呵笑了起來:“大爺,您會輸?shù)模以谖覀儢|、呃,我們那地方,可是一把好手哦!”他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您會吃虧的?!?/p>

  李沐瀾不愿被他瞧不起,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老夫也不是吃素的,來吧,找張空桌子,我們玩玩。”她好久沒這么玩過,在府中真是憋屈壞了。

  三人走到隔壁桌,桌上干凈,什么都沒有,連凳子都沒有。

  “這樣更好,我們扎馬步比手腕吧,如何?”李沐瀾反倒給對手出難題。

  “???這個,這我可不會啊?!贝蟮逻B連叫苦:“公子,要不就算了,您還是給他這塊芝麻糕吧?!?/p>

  李沐瀾一陣眉飛色舞:“嘻嘻,你們投降啦?那好,請客吧!”她就差歡呼了。

  “慢著,大德不比,我來!”龍峻昊雙眼異常明亮。

  “你?行不行???”李沐瀾假裝傲氣地說:“老夫可是打敗天下無敵手哦,你年紀(jì)輕輕的,還是算了吧,大家都讓一步,我們就算平手了,如何?”

  龍峻昊卻笑了起來:“不用,我不會高看你,你也不用高看我,我們開始吧?!彼紫埋R步,一副十拿九穩(wěn)的樣子。

  李沐瀾沒法子,剛擺開了架勢,忽然朝后一指,說道:“快看,你的仇家來了!”

  龍峻昊沒有上當(dāng),倒是大德先說話了:“大爺,您看走眼了,那恐怕是您的仇家吧!”

  果然,有三五個人沖了進來。李沐瀾一看,媽呀,真的是府中家丁來抓人了。說時遲那時快,她伸手敏捷得掠過主仆二人,不忘將桌上那塊夾壞了的芝麻糕放入口中,邊走邊含糊不清地說:“讓開,讓開,后門在哪兒,我要去后門!”

  龍峻昊失語,看著老者匆匆消失在眼前,喃喃自語:“他到底是誰啊?”

  “啊?誰、誰???”大德不明所以:“公子,您說的什么?。课衣牪磺宄?,您再說一次?!?/p>

  龍峻昊回神,走到桌邊坐下,說道:“你這么好奇做甚,肚子吃飽了?吃飽了我們好趕路,外公家馬上就快到了,我們還要去買些禮物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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