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典當 試讀章節(jié)

房間里，沒有開燈，小區(qū)的路燈照射周圍，玻璃窗一片清幽，依依走到窗邊，拉好窗簾，轉(zhuǎn)身才打開燈。

她再次打開保險柜，拿出上次想拿出來的一個盒子，琪琪在客廳看電視，不適合讓她看見，夜晚的房間里，孤男寡女的也不是最佳地方，依依抱著盒子還是走到餐桌上。

餐廳和客廳隔著一段距離，還有一面隔斷墻。

長興看她出來，也跟著她走了過去。

依依手上拿的是一個長方形的花梨木盒子，上面雕花刻紋，兩層的設計，做工精致，一把銅鎖鎖住兩邊的抽屜，有幾分古色古香。

“你說要跟我商量事情？長興疑惑的指著盒子，這個嗎？”

依依點頭不語，看他一眼，把盒子放在餐桌上，從口袋里拿出一把小鑰匙，打開鎖頭，拉開盒子下面的兩個抽屜，反手倒出，嘩啦啦的倒出一小堆金飾品。

她用手把它攤開，竟有10多件，有大小項鏈各1條，手鐲2件，手鏈2條，戒指3個，耳環(huán)1對，耳釘1對，腳鏈1條，都沒有戴過的，標簽還掛著，閃閃發(fā)光，光芒四射。

“這是什么？長興感覺自己內(nèi)心是躁動不安的?！?/p>

這是我爸爸給我存的嫁妝，潮汕人嫁女，有些地方還是有金多福多的習俗，我從15歲出花園開始，爸爸就每一年都買一兩樣存著。

“出花園，是我們潮汕民間為孩子告別童年，而舉行的一種成人禮，表示孩子已經(jīng)長大了，15歲是算虛歲，其實還是個孩子，爸爸已經(jīng)開始了嫁女的籌備工作，一年又一年，就有了這么多……”

依依用手輕輕的撫摸著金飾，苦笑著說：“如今看來我是用不到了，爸爸臨終前，也等不到可以牽著我的手把我嫁出去，現(xiàn)在賣了這些也不怕他傷心了……”

她臉上帶著微笑，卻雙眼朦朧，睜大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

你的意思要賣掉這些？你缺錢？長興臉色非常難看！

“是的，依依吸了一口氣，我需要錢，但我不想賣給金店，這畢竟是爸爸留給我的，我想找家典當行，資金充裕時我再贖回來，將來也可以給琪琪，留做一個念想……”

“你需要多少錢？長興滿腹痛楚，難以形容，他無法告訴她，她是擁有億萬資產(chǎn)的人，她曾經(jīng)和這金子一樣，閃耀著奪目的光芒，吸引著他的目光，她本可以幸福得讓人羨慕，卻走到如今這樣，心靈處傷痕累累，生活窘迫到要變賣首飾，這究竟是誰的錯？”

“要5萬元左右，我欠物業(yè)管理費2萬多，要給琪琪上戶口，弄好了要給她找個學校上學，這也是一筆不少的費用，本來我想把“何氏裁縫”繼續(xù)經(jīng)營下去，但現(xiàn)階段先顧生存問題，再談理想，我要找份工作，想買輛摩托車作為代步工具……”

5萬元不需要拿這么多，按目前的金價，這條項鏈就夠了。

長興指的是一條婚嫁項鏈，標簽上寫著188克，一件的重量頂幾件了，那是她第一次拿獎金，厚厚的一疊錢，裝在特制的信封里鼓鼓的看著可愛，她一分不剩的上交父親，隔天爸爸就換回了這條項鏈……

這是誰的？長興突然拿起一個戒指，詳細的翻看著。

那是一個男士的戒指，比較厚重，依依苦笑說：“這是爸爸準備給他姑爺?shù)?，按他的要求訂制的，小長方形的凸面上還刻著兩個正反的YY字母！是“依依”名字的縮寫！”

爸爸說，把我的名字刻在上面，可以時時刻刻提醒他的女婿，手到之處，皆有我的存在……

爸爸不知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誰會戴個這么大的金戒指，像個暴發(fā)戶一樣，依依“呵呵”笑著……該忘的，也并非是一個戒指套得住的，她低頭幽幽低語，爸爸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專情，從一而終，至死不渝！

長興聽得心亂如麻，微微擰眉，黑亮的眼眸瞥了她一眼說：“會有人喜歡戴的，依依，別總是自己設想，也許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這個世上，就有我這樣的人，跋山涉水，不遠千里的來到你的身邊，更別說戴個戒指這么讓人幸福的事？”

他話中有話！當然最后這段話里的乾坤，他只能默默藏在心底發(fā)酵！

你把這些“當”給我吧？想贖回的什么時候也都方便些……

思慮再三，他不敢直接說借給她，斟酌后裝得輕描淡寫的推出這個方法。

我不會“當”給你的，依依毫不猶豫的拒絕說：“長興，我希望我們是平等的?！?/p>

難道我們之間有欺壓嗎？為什么會覺得不平等？

長興有點受傷的嘀咕著。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我若總是受你恩惠，會連說個話都有壓力的，人情是最難還的。

依依面容圣潔，滿臉嚴肅！

你自尊心太強了！這會活得很累的，區(qū)區(qū)5萬元，你不是要去上班嗎？一下子就緩過來了，去典當行，進出手續(xù)麻煩，拿錢給他們賺為什么不能給我賺？

你不會賺我的錢的，所以我不會當給你，我只是想問你，知道哪里有典當行嗎？方便的話帶我去，離家這么久，真的資訊短路……

“好吧！長興不想糾結(jié)這個問題，眼前的女人看上去軟弱無依，骨子里卻是一個固執(zhí)的主?！?/p>

明天我?guī)闳ィ槺阍賻闳タ纯磩P銘公司，那邊現(xiàn)在還在招設計師，年薪十五萬，還有提成和獎金……

確實很誘人，她喃喃低語：“在這個小城里，這是多少人羨慕的待遇??！”

她一轉(zhuǎn)眼又黯然神傷的說：“我不應聘設計師！”

為什么？他一臉愣然。

長興！我不騙你，我已經(jīng)廢了，依依痛苦的說。

別自我定論！依依！有何問題？我們尋找解決的辦法！

沒辦法的，很痛苦，她的眼前又浮現(xiàn)一些圖影，一會是父親滿臉贊賞的微笑，那是她創(chuàng)作的第一幅畫，那一年她15歲，爸爸是她的伯樂，他說她有天分，有才華，于是她就畫啊畫啊，19歲就簽約了海蒂公司，成為里面最年輕的設計師，沒有就讀專業(yè)學校，沒有經(jīng)過正規(guī)的培訓，只有爸爸的一句話“你行的”。

一會是北京附近一間靜謐的室內(nèi)，一個男人眸里有情，臉上帶笑，戲謔的說：“依依，我給你畫的這幅畫，就是定情之物，你不應該也給我畫一幅回禮嗎？”

她說：“那雙手套就是我的回禮，里面千針萬線，千絲萬縷都是我親手縫制的！

還有，我是服裝設計的，畫衣服還行，畫人像，不行……

一樣的道理，依依！你行的……

兩種圖景，影影重重，交叉輝映！

她喃喃低語，爸爸走了，奇緣成殤，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人，“說我行”的兩個人，一下子都找不到了，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長興，依依抬起頭，表情哀傷可憐，我一拿起筆我就頭疼，我就想打自己，我知道我病了！我也廢了……

依依，一切的執(zhí)念就象畫地為牢，一切的心魔作怪，都是自己設置的障礙！水到絕境是風景，人到絕境是重生，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你要放下才能重生……

長興想，急病須猛藥，趁她打開心扉，準備一招見效。

怎么放下？你不是我，沒有感同身受，都是不關痛癢，都是冠冕堂皇的說辭……

依依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滿面歷色，又開始露出那天在樓下的神情，她抓著自己的頭發(fā)，雙手還沒捶打到自己，長興先知先覺已經(jīng)踏前一步，按著她的手，接著用力的摟緊她的身子，一手扶著她的后腦，讓她的頭趴在他胸前無法動彈。

事情發(fā)生得急速又意外，依依“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長興緊緊的抱著她，內(nèi)心波濤洶涌，若能重新來過，他一定選擇更溫和，更有耐心的等待，不會選擇用這樣嚴厲的說教方式逼她，他后悔莫及，滿臉沉痛，流下兩行熱淚！

依依！“對不起！對不起！”你哭吧！哭吧！哭著哭著就淡了，他微微哽咽，依依！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重新開始另一段，你可以試試接受我……

依依靠在他懷里，心里壓著的弦終于斷了，只顧埋頭哭泣，并沒有聽清楚這些話。

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也想忘記過去，我有幾次竟然想輕生，我對不起我的父母，我爸爸苦心養(yǎng)育我，栽培我，我媽媽用命換了我，我卻如此不珍惜，我就是一個不詳之人，我就不應該擁有幸福……

她哭得稀里嘩啦，語無倫次！

琪琪聽到聲音小跑過來，眼前這一幕讓她停下腳步，接著哇哇的邊哭邊跑上去，她抱著依依的后腰背，媽媽！我們回四川老家吧！我們不要在這里！自從回到你說的家，你總是傷心流淚，在這里不開心，“嗚嗚嗚，”我們回四川……

依依轉(zhuǎn)身抱起琪琪！“對不起，”琪琪，媽媽以后不會再哭了，媽媽有你，媽媽一定努力做一個堅強的媽媽的……

長興把她們兩個抱在一起，哽咽無語，內(nèi)心卻是堅定的：“此生，就算傾家蕩產(chǎn)，一無所有，我也會陪在你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