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向雪 免費試讀 試讀章節(jié)

回想著故事的緣由，我又心軟了，蔣小文一個高中生，她也只是想找到自己父親死亡的真相而已。

我在臺階上梳理著這幾天的事，空氣中的溫度不由得讓我深吸了幾口氣，一時半會還是沒法適應(yīng)這邊的天氣，額頭上的汗順著流到了臉頰上，我胡亂擦了幾下，試圖將煩躁的情緒也一同抹掉。

突然臉頰傳來一絲清涼，我順著方向看過去，在我還在愣神的時候，宋青坐到我身邊的臺階上，將手里的可樂遞到我手上。

自他坐下后便一言不發(fā)，我也同樣沉默著，他順著衣服口袋拿出一支煙，剛點燃抽了一口，又似想到什么般將煙頭摁滅。

“怎么抽了一口就不抽了”

他敷衍的回道“沒什么”

宋青將身體向后靠，手肘抵在身后的臺階上，看著我以很快的速度將瓶子里的可樂喝光。

喝完最后一口后，不由得感嘆道“真爽啊”

宋青輕笑一聲道“看你這副樣子，跟沒喝過可樂似的”

“你怎么知道”

“啥子，你真得沒喝過？”

看著他一臉難以置信，我笑道“騙你的，真是小孩子什么都信”

聽到這話他不滿的小聲嘟囔了句“我才不小”

“你別不服氣，我今年都24了，可大你六歲”

隨后我又換種方法計算了下“也就是說，我在上高三的時候，你才上初一！”

在意識到差距如此大后，我連忙虔誠的將雙手合十在胸前“罪過，罪過啊”

“你信佛啊”

我轉(zhuǎn)過頭一臉認真，沖他勾勾手指“這是信仰，我還對道教小有了解呢”

他倒是饒有興致的將臉靠近我?guī)追帧澳悄氵€會算命？”

我馬上展示掐訣算命，挺直了后背，抬手推了下眼鏡“哎呀，這位小生，明目皓齒，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老衲推算，必定長命百歲”

我一番胡謅過后宋青非但沒有嘲笑我，反而學(xué)著我剛剛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我笑他說錯了“笨蛋，你怎么能對著道士說阿彌陀佛啊”

他哦了聲，撇開視線看著臺階下的風(fēng)景“學(xué)校好玩兒嗎”

一聽到如此沉重的話題，我都有些抗拒“學(xué)校啊，一點兒也不好玩兒，每天就是上課下課，然后就是沒完沒了的考試”

“可姐姐說，學(xué)校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宋青很少提他的姐姐，回想電影里宋青也只在喝醉后，在蔣小文面前提過一回。

我沒敢回頭看他，事到如今我們都不知道，他姐姐是否還活著，電影到最后也沒交代，不過按照我的推測，活著的機率不大。

我還思考著該怎么說，才不會讓他陷入那段不堪的回憶，他到先我一步將話題向下發(fā)展。

“你念過大學(xué)嗎，大學(xué)是不是都很大啊”

“別的學(xué)校我不知道，不過我們學(xué)校確實挺大的，每天上課我們都是騎自行車的，不然鐵定遲到”

聽著我的描述，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我聽樓下張叔說，他家兒子也考到啥子大學(xué)了，天天斗曉得沖殼子，大學(xué)里還有些啥子你細說說”

那天晚上我說了很多學(xué)校里的事，例如學(xué)校二食堂的鍋包肉很難吃，班長與他相戀了六年的女友分手了，喝多了認錯人抱著團支書哭了很久，還吐到了團支書新買的籃球鞋，第二天被團支書拿著視頻幫他回憶。

當時班長的臉真是可以用五顏六色來形容，我還是頭一次在一張臉上看到那么多表情高速變化，多說喝多不可怕，就怕醒酒了有人幫你回憶。

不過在那之后，倒是發(fā)生了件讓所有人都沒料到的事，班長和團支書在一起了，兩人更是高調(diào)官宣，看著一米八五體格健碩的班長，躺在以文藝小王子著稱的團支書懷里，那畫面真是無論什么時候想起都讓人笑到停不下來，不過我們還是紛紛送上祝福。

再例如社團里有個女生把社團里的男生都交往了個遍，最后被校外的男朋友抓包了。

迎新晚會上好笑的小品，因為太激動直接一個后空翻，翻下舞臺的表演人員。

晚上女寢樓下經(jīng)常上演表白的戲碼，男生剛擺好的蠟燭被大爺一盆水澆滅了，表白沒成功裝禮物的紙殼還被大爺收走了。

在說到女寢樓下經(jīng)常有人表白時，他還湊到我耳邊問了句“那你在大學(xué)里有沒得耍朋友”

我坦然的回答道“沒有”

他半信半疑“一個都沒得”

我學(xué)著他的口音“一個都沒得”

“那你呢，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宋青避開我的話題“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雖然一到晚上我的視力就更差了，但我還是借著路燈看見了他通紅的耳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問一句就害羞了。

回去的時候，季程和蔣小文也回家了，屋子里就剩我與宋青，氛圍突然變得有些突兀，坐在沙發(fā)上的我正襟危坐，宋青站在門口思考著。

“那個……”

“我其實……”

我們兩人一同開口，但我也聽清了宋青的話，于是我直截了當“你該不會又要說，你今天晚上有事要出去，然后一整晚都不回來”

見我看穿他的套路，他開始支支吾吾“我，我，啊，就是，啷個，啷個嬢嬢”

“哪個嬢嬢？嗯？”

“宋青，我大你六歲，當你姐綽綽有余，我要是再早你幾年，努努力都能生個你了，你這樣完全沒必要，今天說什么你都必須在家里睡，那也不許去，你的床我早就鋪好了，去睡覺”

一聲令下，宋青只好照做，看著里屋房間的燈熄滅，最后宋青用我可以聽到的音量說了句對不起，隨后急忙關(guān)上房門。

我也漸漸進入夢鄉(xiāng)，在夢里，我回到了孤兒院，看到了孟軻，他一如往常般向我微笑，他故弄玄虛的將我叫到他身邊，從身后拿出一個兔子玩偶。

“小雪，你知道嗎，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現(xiàn)在我把我最喜歡的東西給你，你一定要保護好它”

我忙點頭接過小兔子，但兔子玩偶到我手里的一瞬間，玩偶變成了真的兔子，猩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我，嘴里還振振有詞“你為什么騙我！”

我細聽是孟軻的聲音，可我抬頭看著孟軻，他還是一臉微笑的看著我，兔子在我懷里不斷重復(fù)著“你為什么騙我！”

我的身體仿佛被人用釘子釘在了地上，無論我多么想用力甩開兔子，還是保持抱著兔子的姿勢。

我看著孟軻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懷中的兔子也是變得面目全非，完全辨別不出是什么東西，但聲音還是一直環(huán)繞在身邊。

突然我仿佛感覺到身邊有人朝我吹起，還陷在夢境中的我被巨大的恐懼籠罩，我強制讓還在睡夢中的我醒來，終于在一番掙扎后我睜開了眼睛。

睜眼后一張漆黑的臉映入眼前，我驚呼一聲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情況太緊急根本就不給我戴眼鏡的時間，我看著眼前黑乎乎的一團，被我的反應(yīng)嚇得好像坐到了地上。

他摸著自己的屁股“是我”

在聽到熟悉聲音的那一刻我險些哭出來，摸著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臟，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

宋青起身按下開關(guān)，原本不算明亮的燈，一瞬間刺得我睜不開眼。

瞇著眼睛看著他坐到了離我很近的地方，宋青還在想我剛剛是怎么從沙發(fā)上彈起來站到沙發(fā)上的“你反應(yīng)還挺快，我本來只是出來的時候，碰巧聽你說夢話，就想走近點聽你都說些啥子，你倒好直接站起來了，黑人巴薩的”

我靠在沙發(fā)上時整個人都像泄了氣一樣，“本來就是個噩夢，一睜眼眼前還有張模糊的人臉，我就是有三個膽子都得被嚇沒倆”

“你夢到什么了，嚇成嘞個樣子”

“沒什么，也不是特別嚇人，我只是膽子比較小而已”

我抬眼看了下墻上的鐘，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了，我催促著宋青回到自己的房間“趕緊回去吧，明天工地上不是還有活兒嗎，趕緊去睡覺吧”

當周身再次回歸黑暗后，我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此時我無比清醒，還在回想夢里孟軻的話。

其實分開的這些年里，我很少夢見他。即便在夢里相見，也不過是個頂著孟軻名字的陌生人，無論我多么努力的想記住他的長相，可夢里那個人永遠不是他，現(xiàn)在又何嘗不是呢。孟軻也好宋青也罷，其實我比誰都清楚他們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這份喜歡又太過盲目了，它讓我偏執(zhí)的拋開一切，貪婪的享受著本就不該屬于我的一切。

我想我該走，可我該走去哪里，我想我該離得遠些，可多遠才算遠，無人觸及的灰色地帶，是不是就永遠不配擁有黑白。

我在沙發(fā)上靜坐著，漸漸陽光攀附上我的腳背，我瞧著倒在我一側(cè)的影子。

恍然想起《我與地壇》中的那句“在滿園彌漫的沉靜光芒中，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并看見自己的影子”

我感覺心跳在隨著時鐘的擺動而跳動，直到宋青推開房門才將我的思緒打亂。

還沒睡醒的宋青看見我坐在沙發(fā)上“起這么早啊，怕不是昨個被嚇得睡不著了吧，你別是一宿沒睡”

比他少了幾個小時的睡眠，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困意“沒，我只是起的早而已，昨天休息的挺好的”

宋青洗漱結(jié)束后，瞧著我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fā)上“你不餓嗎”

“我不餓”

“今天晚上季程請客，我晚上回來接你一起去”

“不了，我有點事要處理一下，你們?nèi)グ伞闭f著我便拿起包走了出去。

宋青看著敞開的門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收拾好去工地。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陣陣熱風(fēng)吹得我思緒愈發(fā)的不清醒，再抬頭時我竟不自覺走到了宋青的工地上。

電影里很少有他在工地的鏡頭，此刻他正赤裸著上半身，與工友在一旁的墻根下吃飯。

這個場景是電影里從未出現(xiàn)過的，那現(xiàn)在的他是孟軻還是宋青。

我瞇著眼睛望得出神，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我一下。

“小姑娘，來找人的？”

我回頭，映入眼的是一位年邁的老人，他著裝得體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我謹慎的盡量不讓他察覺出我在打量他。

就在我努力回想劇情的時候，老人再次開口“小姑娘，站在太陽下面多曬啊，你看著太陽，有些東西是看不清的”

說著他將我?guī)У揭慌缘膲Ω?，一陣涼風(fēng)吹來，隨之而來的愜意感，讓我舒服的閉上眼，再睜眼后，老人已經(jīng)不知所蹤，遠處傳來宋青與工友打鬧聊天的聲音。

剛剛被太陽晃得睜不開眼，現(xiàn)在我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他無意間露出的白皙皮膚，和被曬得有些發(fā)紅的臉頰，吃完飯后他穿上被自己仍在一旁的衣服，軍綠色的短袖后背是很大一片的汗?jié)n。

他站在高墻上熟練的用著手中的工具，都是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東西。

陽光直射在他臉上，我看見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閃身躲到了墻的后面，我不知道宋青有沒有看見我，免得節(jié)外生枝，我順著這條街朝著反方向走。

路上我看到了剛來時吃飯的面館，老板還像那天一樣，在聽到我的口音后，熱情的向我推薦小面，即便我們的交流不算太順暢。

我在店里坐了很久，老板不但沒有生氣，還主動與我攀談起來，交流間我知道老板姓王，家里有兩個小孩，大的是個男孩已經(jīng)八歲了，小女兒才出生沒多久，老板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拿出兩個孩子的照片，同我講他們的故事時，我只覺周身滿是煙火氣。

這里的每一樣物品，每一個從面館門口路過的人，都真實的印在我的眼睛里，這些電影外的畫面，是不同于電影本身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