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在人為 試讀章節(jié)

周彧很困惑。

他抬手摸了摸后腦勺，托尼老師的技術(shù)沒的說，不存在發(fā)型太辣眼的可能；他又回身提起自己的校服仔細(xì)觀察，上面并沒有被損友貼上惡搞的便利貼。

他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把基友召喚過來，小聲詢問：“魏軒，我今天很怪嗎？”

魏軒急著去廁所，這時候?qū)λ呐笥咽遣皇瞧婀指静辉谝?，趕忙敷衍道：“你今天一如既往的帥氣?！闭f完就沖了出去。

周彧得到了讓他滿意的答復(fù)，擺擺手贊許的目送魏軒離開。

可困擾他的問題還是沒解開：為什么他的后桌今天一直躲著他？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就連他剛才把校服搭在椅背上這樣一個小動作，安寧然都如同受驚了一般猛得扭過頭避開與他視線交匯，仿佛他是什么不堪入目的妖魔鬼怪，看上一眼晚間就要做噩夢。

這實在讓他有些受打擊。

安寧然很苦惱。

前一天做了那樣曖昧纏綿的夢，那種真實的觸感還停留在唇齒間時，自己的春夢對象就這樣大咧咧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誰還能泰然自若的正常與他交談。

別說是和周彧對視了，她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偏偏周彧今天就像是和她杠上了一樣，連課間喝個水都要轉(zhuǎn)過來，反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拎著水壺另一只手的手肘撐在椅背上，手掌托著下巴歪頭打量她。

從安寧然這個標(biāo)準(zhǔn)的女友視角望過去，她能看見周彧垂眼時的睫毛長而密，在頭頂白熾燈的照射下在眼底打出一片陰影，關(guān)鍵是這人毫無點火的自覺，抬眼盯著安寧然時眼里一片澄澈。

這簡直不要太犯規(guī)?。。“矊幦皇侄兜南袷程么髬尨蛉獠?，還要無視面前這個生物強(qiáng)裝鎮(zhèn)定抬頭謄抄老師留在黑板上的筆記。

她機(jī)械的寫著“長江三角洲和松嫩平原的異同”，腦海里卻是揮之不去的夢中的場景。

周彧的眼睫毛那么長，掃在自己臉上肯定會讓她忍不住笑起來吧，她心想。

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在夢里乃至她的幻想世界里她是那么的勇敢，但是現(xiàn)在魂牽夢繞的暗戀對象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她卻連望向他的勇氣都沒有。

夢想照進(jìn)現(xiàn)實時落差實在太大，安寧然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卻還是苦澀地勾了勾嘴角。

笑自己癡，笑自己傻。

糟糕糟糕，周彧心里發(fā)怵，自己什么時候惹到她了？為什么她笑的那么陰森？果然是不想看見自己嗎？

正當(dāng)周彧思索自己怎么會被人討厭的時候，安寧然抄到“土地條件差異”，接下來的內(nèi)容還沒寫完，就被匆忙跑上去的值日生“唰”的擦了個干凈。

“嘖。”安寧然懊惱的把筆摔在桌上，自己筆記還沒寫完呢，現(xiàn)在全沒了。

完了，周彧被后座摔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有些許的委屈，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自己還是頭一次被女孩子這樣嫌棄。

他快速的回顧了一下自己和這個姑娘短暫的交集，好像高一就在一個班，但是高一他根本沒注意到班里有這么一號人，那矛盾是在分班之后產(chǎn)生的？也不對啊，他們這幾天連話都沒說幾句，那難道是他坐在前排太礙事了擋著人家姑娘學(xué)習(xí)了？

他心里又重新捋了一遍，肯定是自己坐她前面太高讓別人看不見黑板了，時間一久女孩當(dāng)然不樂意有人阻礙她認(rèn)真學(xué)習(xí)。但是畢竟是女生，心思細(xì)，又不好直接對他說什么，有怨氣也不難理解。

想到這兒，他不禁低聲笑了一下，到底還是小姑娘家，這點小事都憋在心里，直接給他說一聲，上課的時候他稍微錯開些身子不就好了。

安寧然再一抬頭，就看見周彧還沒轉(zhuǎn)回去，而是直接起身撐住她的課桌，很近的對她耳語：“你別不好意思。”

安寧然大腦瞬間宕機(jī)，不可思議地看著周彧。

露出這種表情，肯定是猜對了。周彧心下得意，但是面上還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地笑著：“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p>

好半天安寧然才掙扎著艱難的開口，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緊張的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

是了，女孩子鬧脾氣，自己怎么能一下點破呢，周彧拇指按壓著食指，有些懊惱自己說話太直白害得別人尷尬，現(xiàn)在安寧然都被自己的一番話氣的臉煞白說不出話了。

周彧認(rèn)真思索了一下，又補充道：“對不起，以后我不會那樣了。”

安寧然聽過無數(shù)種不同類型的道歉，有被班主任按著頭不情不愿道歉的，有因為害怕受罰內(nèi)心恐懼而道歉的，也有道歉以此來減輕自己的負(fù)罪心理。

可是回顧她這短暫而平淡的一生，甚至遙望她之后的漫漫人生路，安寧然都可以斷定：

不會再有一個人會因為自己做了有關(guān)他的春夢跑來向她誠摯的道歉了。

“不會哪樣？”安寧然埋著頭，右手食指不斷的去摳弄桌面上的一個小凹槽，深綠色的課桌本身就凹凸不平，她細(xì)嫩的指肚劃過桌面，留下一道淺淺的水漬。

至少愿意和自己開口交談了，這就是歷史性的一大步進(jìn)展，周彧不假思索，興奮地回道：“我上課不會挺直了身子讓你看不見黑板了！”

“咔嚓”一聲。

周彧和安寧然都頓住了。

現(xiàn)在可不能算是小凹槽了，安寧然撥弄著那塊被自己摳下的課桌殘骸，像幼貓擺弄逗貓棒一樣用指甲靈巧的翻轉(zhuǎn)著這一小塊碎片，這本該是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動作，可周彧從安寧然臉上看出了壯士斷腕般的覺悟。

過了好半天，安寧然才像下定決心一般，重新將這塊殘片死命摁回了課桌。

與此同時，她抬起頭。

這還是今天她第一次直視周彧。

“別，我就喜歡你......挺直了擋著老師視線我才好發(fā)呆?！?/p>

“然后呢？”夏夕聽完整個故事，淡淡地問了一句。

安寧然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不假思索地回道：“沒有然后了，要什么然后?！?/p>

語氣沒把控好，有些沖。

夏夕在一旁低頭走著，沒接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安寧然后悔的要死，夏夕只是觀察出了自己喜歡周彧，又沒有義務(wù)聽這些破事，剛才那句話說的太急還帶了點情緒。她怕夏夕聽著這么一句心頭不舒服，又怕要是解釋起來越說越混亂。

總之橫豎都不對，要是追溯起來，就不該給夏夕多嘴說這么個烏龍，自己又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周彧身邊，這只是開學(xué)臨時編排的位置，明天就換座位了，到時候除了她本人，甚至連周彧都會忘記有這么個小插曲。

只是她喜歡的太久，稍微有點回應(yīng)就得意忘形，恨不得將這種激動又無奈的心情昭告天下。

可惜暗戀就像是腳下踩的影子，注定是見不得光的。

安寧然這邊冷靜下來，偷偷瞄了一眼夏夕，不像是被冒犯到的樣子，她稍微松了口氣。

她暗下決心，再也不提什么青春期的少女情懷了。

下了晚自習(xí)，已經(jīng)九點了，安寧然和夏夕一起并肩走回寢室，校園里燈光昏暗，除了高三教學(xué)樓仍燈火通明，其余各年級的教室燈大都熄滅了。走廊的聲控?zé)舨辉趺挫`敏，要弄出大動靜才勉強(qiáng)賞臉敷衍的亮那么一下。

高一和高二年級相隔的走廊拐角處有個開水房，只有高三這種重點保護(hù)年級才會每個教室配備一臺飲水機(jī)。今天夜晚雖然很暗，但是借著開水房里那一點微弱的燈光，她們還是能勉強(qiáng)看得清腳下的路的。

其實看不清也沒什么問題，教學(xué)樓修得方方正正毫無設(shè)計美感，就算摸黑也能趟出條道來。

安寧然就在這平坦的大道上，冷不丁跺了一下腳。

她并不是普通一個跺腳，而是拉著夏夕借她的力，兩腳都離地小跳了一下，顯出些和她平時氣質(zhì)不匹配的少女的嬌嗔來，從后面看去，馬尾一起一落，模樣確實有些可愛。

這樣一來，走廊的全貌才在夜里顯露出，雖然很快又是昏黃一片，但是周彧帶笑的眉眼的的確確在那一刻被照亮了。

“他是看著你笑的，他的朋友也在向他指你。”夏夕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雖然她平視著前方，但是安寧然知道夏夕剛才很快的回頭看了一下。

下午才告誡自己別提這茬，安寧然避重就輕，挑了個無關(guān)鍵要的問題回復(fù)：“他朋友叫魏軒?！?/p>

又是一陣沉默。

她們挽著手穿過多功能廳繞開室內(nèi)體育館，住宿制學(xué)校就是這點煩，學(xué)校太大，從教室回寢室都要走個七八分鐘。安寧然用她空閑那只手在校褲上擦了好幾次汗，這期間她們沒有交談，久到安寧然認(rèn)為夏夕已經(jīng)不會再對她這種耍猴一樣的行為做任何評價的時候，夏夕停住了腳步。

在小超市門口那搖搖欲墜的吊燈下，夏夕從校服兜里抽出紙巾塞進(jìn)安寧然的手里，然后在安寧然極力想要找個話題打岔的時候，緩緩開口：“他們接下來大概率會到這個超市買零食?！?/p>

“??？”安寧然這時候已經(jīng)完全沒興趣了解夏夕是怎么推斷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了，她已經(jīng)聽到了周彧的笑聲。

“安寧然，你覺得你和他的羈絆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