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跟林書瑤是高中同學(xué)。
一開始我們并沒有什么交集。
高二那年,我家里出了變故,爸媽飛機失事沒能再回來。
我成了孤兒。
那時候我情緒不對,林書瑤身為班長就多關(guān)注了我一些。
一次,我坐在河邊發(fā)呆,被林書瑤及時發(fā)現(xiàn)。
她什么也不說,就在我身邊坐著。
我說這個世界上我已經(jīng)沒有了牽掛,活著好沒有意思。
她當(dāng)時一臉認(rèn)真的告訴我,如果我非要有個牽掛才能活,那就讓我把她當(dāng)成牽掛。
那天,我死海般的心湖被吹起一絲波瀾。
那天的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只是在我身邊出現(xiàn)的頻率很高,高到同學(xué)們嘲笑她是我的跟屁蟲。
她什么都不反駁,我行我素的跟在我的身后。
后來我們成了同桌。
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我的目光看向她時,總能對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對。
她總是含笑看著我,眼中的光柔和如夏夜的月光。
漸漸地,當(dāng)我們目光對上后,我的心跳會加快,臉頰會發(fā)燙。
高三那年,她問我他是不是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牽掛?
她問這話的時候,耳根紅紅。
我問,如果我已經(jīng)將她成牽掛,他會怎樣?
她目光溫柔如水的看著我:那我努力讓你牽掛一輩子。
那一天,我覺得冬日風(fēng)吹在身上,如她的目光一般,溫柔如水。
我以為她真的會成為我一輩子的牽掛,卻沒有想到顧華的回國讓一切變得面目全非。
她不再是那個會用溫柔如水的目光看著我的少女了。
徹夜不歸,是因為顧華心情不好需要她陪伴。
結(jié)婚紀(jì)念日回不來,是因為顧華要去看星星放煙花。
任何時候。
任何地點。
任何情況。
顧華都可以一個電話將她從我身邊叫走。
我于她而言,漸漸變得可有可無。
她對顧華的偏愛,讓我對她的失望一天多過一天。
但因為丈母娘的存在,我對她依舊無法生出怨恨。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丈母娘,給了母親般的關(guān)愛。
我甚至以為林書瑤的存在,就是為了將我領(lǐng)進這個家,讓我和丈母娘成為沒有血緣的母子。
婚后我不再把林書瑤當(dāng)成對這個世界唯一的牽掛,丈母娘也是。
只要能陪在她的身邊,對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現(xiàn)在,不是媽媽勝似媽媽的丈母娘走了。
她毀了我第二個家。
我?guī)е鴮λ暮抟?,將手里的骨灰盒抬高,冷笑?br>“林書瑤,你這么聰明,怎么會認(rèn)不出來呢?”
她驚得后退一步,眼睛瞪得大大的,視線在骨灰盒和我的臉上來回游移。
空氣,靜寂的如死水一般。
半響,她才反應(yīng)過來,惡狠狠地瞪著我,像是兇殘的野獸般恨不得將我吞噬:
“付巖,你現(xiàn)在真的太不像話了,就算我昨晚徹夜未歸你生氣,但也不能一大早拿骨灰盒嚇我,你也不嫌晦氣!”
5
林書瑤推開我,走了進來,直奔丈母娘的房間,邊走邊叫:
“媽,媽……”
當(dāng)然沒有人答應(yīng)她。
那個能答應(yīng)她的老太太已經(jīng)變成了我手里一捧死灰。
沒有聽到回應(yīng),林書瑤臉色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猛地伸手推開丈母娘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自然一無所獲。
她臉色發(fā)白,語氣倉皇:
“付巖,我媽人呢?她是不是出去早鍛煉了?”
到這時候,她還在自欺欺人。
想到她也是害死丈母娘的幫兇,我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舉著骨灰盒,怒吼:
“林書瑤,你眼瞎了嗎?媽就在這里,你看不見嗎?”
她眼睛瞬間赤紅,目眥欲裂:
“你沒完沒了是吧?先詛咒我媽被車撞,又說她在醫(yī)院等我手術(shù)急救,現(xiàn)在更離譜的用骨灰盒嚇唬我。”
“我看是我對你太好了,你才有膽子這般胡亂行事?!?br>“我告訴你,付巖,哪怕今天媽出來攔著,我也不會干休。”
她以為他這么一嚇,我就會改口嗎?
林書瑤知不知道,我比她更想這是一出命運的惡作劇。
下一秒丈母娘就能如往常一般笑容溫暖的看著我。
可是,她真的死了。
我忍住淚,直視林書瑤:“如果你教訓(xùn)我一頓能讓媽活過來的話,我寧愿被你打死?!?br>“我有沒有說謊話,你打個電話給你科室的朱醫(yī)生不就知道了嗎?昨天他是媽的急診醫(yī)生?!?br>林書瑤微瞇著眼睛,深深地打量我。
我濃重悲傷,我不絕淚水,似乎都讓她無法回避。
她終究顫抖著手,掏出了手機。
此時,她 的手機驟然響了。
是顧華發(fā)來了照片。
照片上的人側(cè)臉很像丈母娘。
隨即,顧華的語音發(fā)了過來:
“書瑤,我剛剛好像看到阿姨了,她在沿湖慢跑,老太太精神好,沒追上她。”
林書瑤忙回了過去。
“你先努力跟上去,我這就來?!?br>吩咐完,她厲聲威脅我:
“付巖,等我把媽接回來再跟你算賬,你給我等著!”
林書瑤看我眼神仿佛帶了刀子,要把我大卸八塊的憤怒。
顯然,骨灰盒觸及她的底線。
她寧可相信是我在胡鬧,也不相信丈母娘已經(jīng)死亡。
她放下狠話,摔門離開。
而我,也抱著丈母娘的骨灰去了墓園。
選墓地,下葬。
隨著丈母娘的入土,我對林書瑤最后一絲留戀也沒有了。
我遵從丈母娘的遺愿。
不立碑,種虞美人。
我在丈母娘的墓周邊種滿了虞美人。
每一株都是我親手栽上。
它們承載了丈母娘對老丈人的思念和深情,也承載我對丈母娘的無盡懷念。
種完虞美人后,我坐在墓前陪著丈母娘,直到夕陽西下,我才勉強暫時壓制住悲傷,起身離開。
然而,冤家路窄。
沒走多遠(yuǎn),就看到林書瑤和顧華聯(lián)袂而來。
顧華的手中也捧著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遠(yuǎn)遠(yuǎn)地,聽他傷心的感嘆:
“書瑤,你說點點怎么這么倒霉,過個馬路也會被車撞死。也不知道我給它按照人類規(guī)格舉行葬禮,它會不會喜歡?”
我以前聽林書瑤說過,顧華養(yǎng)了一只狗,娶名點點。
“大師不是說了,只要按照人類規(guī)格給點點舉行葬禮,它下輩子就能投胎做人,能做人點點肯定喜歡。”
要不是親耳聽到,我都不敢相信林書瑤為了安慰顧華,能說出這么離譜的話。
不過,再離譜也跟我沒關(guān)系了。
此時,林書瑤與我的目光撞個正著。
瞬間,她換了神色,冷漠如冰。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沒回答她的問話,而是問她:
“找到媽了嗎?”
就不信他們能變成一個丈母娘來。
6
提到這事,顧華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怒道:
“付巖,我不知道你跟阿姨說了什么,讓她避開我們,我跟書瑤追都沒追上她?!?br>“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無理取鬧,連累點點被車撞死了?”
“不知道。”
我淡漠回應(yīng)。
顧華被氣得差點吐血:
“你怎么能這樣冷漠無情?點點它雖然是條狗,但一樣是條鮮活的生命,就是因為你挑唆阿姨躲起來,我們追她的時候,疏忽了點點,它才會被車撞死?!?br>我氣笑了。
“對,你的狗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我丈母娘的命,就不算鮮活的生命?!?br>“她明明都被你們害死了,還要讓她背負(fù)躲起來,和我聯(lián)手害死你狗的罪名?!?br>“林書瑤是我丈母娘的親閨女,我執(zhí)意要她救丈母娘,怎么就無理取鬧了?”
“是不是非得像她一樣眼盲心盲,為了陪你砸金蛋棄丈母娘的生命不顧,才是對的?”
“你們是殺人兇手,是殺死我丈母娘的兇手!”
最后一句,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摹?br>丈母娘死了。
死不瞑目。
明明可以救回來的。
只要沒有眼前人和那個618砸金蛋,林書瑤就可以回醫(yī)院救丈母娘。
她就不會死了。
顧華瞠目結(jié)舌:
“付巖,你是不是生病了?阿姨明明還活著,你怎么非說她死了?”
“還將罪名怪到我們的頭上,是不是想讓書瑤背負(fù)心靈和道德的罪惡感?這……心思也太惡毒了吧!”
林書瑤像是想到什么,眉頭蹙得能夾死蒼蠅:
“你不會為了做戲全套,將那個骨灰盒葬了吧?”
我扯出個冷笑:
“要你管!”
邁開步伐離開,卻被林書瑤拉住手臂。
溫?zé)岬氖终朴|碰,我惡心的想吐,用力甩開:
“別碰我!”
林書瑤沒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yīng),愣了一下,眉頭緊鎖:
“付巖,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女人,如今只覺得面目可憎。
看著林書瑤的臉,我腦海中全是丈母娘死亡時那合不上的眼。
“滾遠(yuǎn)點?!?br>扔下這么一句,我轉(zhuǎn)身,毫無留戀的離開。
以前,我會爭辯,會解釋,可是現(xiàn)在我連跟她說話的欲望也沒有了。
身后,林書瑤目光灼灼,表情有些古怪。
這是我第一次干脆利落的從她身邊走開。
她看著我的背影,心頭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
仿佛我正一點一點從他的世界脫離。
破天荒的,她扔下顧華追了上來,難得好聲好氣:
“你別再鬧騰了,你說說誰做老公做成你這樣?”
“為了爭風(fēng)吃醋,就咒丈母娘被車撞進手術(shù)室急救;為了嚇唬老婆,就聯(lián)合丈母娘做戲躲了出去;為了糊弄住老婆,離譜到買墓地葬空骨灰盒?!?br>“你說這一件件,一樁樁,除了我,誰還能容得下你?”
林書瑤竟還認(rèn)定我在騙他。
丈母娘去世的事情,但凡她上點心,打個電話給朱醫(yī)生,就該清楚了。
但她沒有。
我忽然惡劣的期待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希望她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理直氣壯,高高在上。
我對她的回答,只有一句話。
“我們離婚吧,林書瑤?!?br>說這話時,我目光專注的看著她,神情無比認(rèn)真。
她整個人傻了,語氣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怔愣:
“你說什么?”
我不再作答,知道她其實已經(jīng)聽清楚了。
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我錯身,與她擦肩而過。
林書瑤終于慌了。
擋住我的去路:
“你先回去,等我陪阿華葬了點點就回家。”
“到時候,我們好好談?wù)?,把誤會解開。”
“再將媽接回家,以后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br>她大概覺得這次將我刺激狠了,居然破天荒哄我。
換做丈母娘在時,我都會欣喜接受她的好好過日子。
甚至可以出言給她臺階下。
可是現(xiàn)在,我的心已經(jīng)隨著丈母娘的骨灰一起下葬。
我搖頭,冷笑:
“林書瑤,我們沒有家,也沒有以后?!?br>哪里還有家?
家都被他毀了。
真是荒謬。
她這樣的人,竟也幻想以后過好日子。
林書瑤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眼底蒙上一層陰鶩。
“付巖,這話你收回去,我當(dāng)沒聽見?!?br>我冷笑:
“能不能別惡心我了?連媽的生死都不比過你心上人的砸金蛋,我不離婚,怕下一個死的人就是我?!?br>她陰沉著臉,煩躁異常:
“這謊話你是過不去了?張口就是死,你也不怕晦氣!”
“不怕!還能有比嫁給你更晦氣的事?”
我淡淡地說。
趁著她怔愣的瞬間,我飛快的離開。
林書瑤周身躁郁,看著我越走越遠(yuǎn)的身影,總覺得有什么在一點一點流逝。
終將徹底失去。
7
出了墓園,剛上車。
就接到墓園管理員的電話,說有人要拆了我丈母娘的墓地,他根本攔不住。
瞬間,一股熱血沖到我的天靈蓋,讓我的腦袋驟然炸開。
幾乎一路跑步回了墓園。
“書瑤,大師說點點投胎做人,會是個美人。這種滿虞美人的墓地,應(yīng)該就是大師說的有緣之墓。”
我趕到的時候,顧華已經(jīng)將手中的骨灰盒放進了丈母娘的墓里。
幾名農(nóng)民工模樣的人正在填墓。
我為丈母娘精挑細(xì)選,親手栽下的虞美人被糟蹋的東倒西歪。
丈母娘的骨灰盒,也被隨意丟棄在一旁的地上。
“誰讓你們挖的,我跟你們拼了?”
我撿起地上的鐵鍬,發(fā)瘋一般沖過去,對著那填墓的幾人一頓亂舞。
那幾個人忙閃到一邊。
顧華像是被嚇到,渾身顫了一下:
“付巖,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要來破壞?點點它死的那么慘,好不容易找到有緣之墓,你是不是非要讓它下輩子做不成人?”
“我已經(jīng)讓管理員聯(lián)系墓地家屬了,雙倍的價格買下,讓他們重新選個。死人比不得真金白銀,家屬肯定沒意見的。”
“你一個不相干的人又來鬧騰什么?”
我沒說話,直接揮舞著鐵鍬挖他們剛填下的土。
這是我花了一上午,千挑萬選為丈母娘挑選的地方。
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占據(jù)它。
更何況是一條狗。
林書瑤終于認(rèn)出地上的骨灰盒是我早上捧著那個。
“付巖,你將個空骨灰盒葬下去,胡鬧也就罷了,現(xiàn)在還要挖出點點的骨灰盒?!?br>“為了個空骨灰盒跟個無賴似的,它就這么重要么?”
林書瑤看不慣我對骨灰盒的重視。
遷怒骨灰盒,一腳踢向丈母娘的骨灰盒。
這一下子,她沒收力。
骨灰盒在地上翻滾了幾下。
里面的骨灰灑落下來。
我尖叫一聲,撲了過去,伸手想要撈起那灑落的骨灰。
但老天卻故意使壞,風(fēng)驟起,吹起一地。
“不,不……媽,對不起……不……”
我語無倫次,整個人像個瘋子一般,伸手亂抓,妄圖抓住那些飄散在空中的骨灰。
手怎么能握住灰?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丈母娘的骨灰隨風(fēng)而散。
我好恨。
這一刻,我恨不得殺死林書瑤。
我從地上爬起來,用仇恨的目光瞪著林書瑤。
她也傻了,結(jié)結(jié)巴巴:
“對不起,我不知道……里面真的有骨灰……我以為……是空……”
“啪!”
我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打斷她的推脫之詞。
聲音如冰窖中凍結(jié)過一般:
“那是媽的骨灰,林書瑤,你揚了媽的骨灰!”
我聲嘶力竭的吼著。
林書瑤身體瞬間僵硬,嘴唇卻一個勁的抖動:
“你還在撒謊。付巖,我告訴你,你再撒謊,我……”
“打電話給朱醫(yī)生,現(xiàn)在,立刻,馬上……打電話給朱醫(yī)生,看看我有沒有撒謊!”
我從未有過的強勢。
林書瑤竟被我氣勢所震,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撥通了朱醫(yī)生的號碼。
“小朱,付巖騙我,說我媽昨天被車撞了,送我們醫(yī)院搶救,是你做的手術(shù)……”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朱醫(yī)生打斷:
“林主任,巖哥沒有騙你,阿姨昨天已經(jīng)去世,原本是可以救活的,只要你及時趕到……”
8
“不,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林書瑤怒瞪雙眼,使勁搖頭,不愿意相信。
“林主任,是真的,你節(jié)哀順變?!?br>她被朱醫(yī)生肯定回答驚得臉上瞬間失去血色,連手機都拿不住,滑落在地。
下意識地看向地上散落的骨灰渣子,聲音顫抖如絲:
“付巖,真的……真的……是……是……我媽的…我媽的……骨灰?”
她身后顧華的臉色也變了。
我忍著淚,反問:
“你覺得呢?”
她雙手握拳,手背青筋跳起,癡癡地看著那破碎的骨灰盒:
“所以,你昨天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胸口恨意洶涌,瞪著她,嘶聲:
“我跟媽感情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會拿媽性命攸關(guān)的事騙你撒謊?”
聽到這話,林書瑤挺直的脊背瞬間彎了下去,佝僂的如同垂暮老人。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她捂著腦袋,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隨后,醒悟過來一般,撲到在地,雙手扒著地上的骨灰渣子,想要放進骨灰盒。
“媽……對不起……對不起……”
我的手抓不住的灰燼。
她又怎么能抓?。?br>只能淚流滿面的看著空空的手掌,一次次給死去的丈母娘道歉。
我看著她痛苦流淚的臉,只覺得惡心。
一把將她推開,撿起殘存的骨灰盒,憤然開口;
“別在媽墳前哭,臟了她輪回路?!?br>“但凡你心里有媽一點位置,她今天也不會在墓園。我一再打電話讓你回醫(yī)院給媽做急救手術(shù),你是怎么做的?你嫌我煩,直接關(guān)機,斷了媽的生路。”
“媽在醫(yī)院命懸一線,朱醫(yī)生說了,只要身為外科一把刀的你能及時趕回來手術(shù),媽就能救了?!?br>“我想盡辦法找到你,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在媽和陪顧華砸金蛋之間,選擇了給顧華砸金蛋?!?br>“我一遍遍給你解釋情況,甚至不惜跪地求你,你還記得當(dāng)時的情景嗎?你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離開?!?br>“媽生你養(yǎng)你一場,到頭來她的命在你眼中竟然比不過陪顧華砸金蛋重要?!?br>“她死了,好不容易入土為安,你還要為了顧華的一只狗,將她的骨灰刨出來不說,還將她挫骨揚灰?”
“林書瑤,媽她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這樣豬狗不如的女兒?”
林書瑤被我質(zhì)問的連連后退,拼命的搖頭:
“不,我……我只是以為你騙我……我……”
她自己都說不下去,無力為自己狡辯。
我淚流滿面,雙眸赤紅盯著他,像是盯著仇人一般:
“對,我說什么你都不信,顧華說我拿媽作筏子,你信;顧華說我和媽聯(lián)手演戲,你信;顧華說她看到媽,你還信?!?br>“林書瑤,你知不知道媽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她該多失望,多難受?!?br>“你知不知道,媽臨死前留下了什么話?她說她的后事由我全權(quán)負(fù)責(zé)。你告訴我,她是抱著什么心情說這番話的?”
“你說我不配媽對我這么好,那你告訴我,你配嗎?”
“你還記得媽說過的,爸最喜歡虞美人,她死了之后不立碑,只在她墓前種上虞美人嗎?”
“你怎么可能記得,真要記得又怎么會挖了媽的墓,只為給顧華的狗讓位置?”
“生你養(yǎng)你的媽,在你心中不如顧華的一只狗。”
“林書瑤,這就是你的孝道嗎?”
“午夜夢回,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9
我一通瘋狂輸出,將長久的以來的委屈和怨恨發(fā)泄。
我為丈母娘的死難過悲傷,更替她感覺到不值。
林書瑤被我懟得無地自容。
她捂著腦袋,用力的捶打,痛苦煎熬: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第一次,驕傲自負(fù)的林書瑤放下身段連連道歉。
可是誰還稀罕呢?
她的道歉來得太遲了。
生她養(yǎng)他的丈母娘再也聽不到了。
“你別跟我道歉,你該道歉的人是媽?!?br>“林書瑤,你知不知道,但凡你對我有那么一點信任,對媽有那么一點關(guān)心,她都能救回來的?!?br>“明明只要你趕回來,媽就能活下去的?!?br>“你為什么不回來?你為什么非要等到媽死了才后悔?”
失去了如同親媽的丈母娘,我痛不欲生。
我恨林書瑤的冷酷無情。
自然不會讓她好過,專跳刺人的話說。
顧華見我瘋子般說個不停,將林書瑤刺得挺不直腰桿,他終于忍不住站了出來。
“付巖,阿姨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書瑤也不想的。她失去媽媽已經(jīng)很痛苦了,你還在這里咄咄逼人埋怨她,你的心也太狠……”
我沒等她說完,就毫不猶豫的狠狠給了他一拳。
“你還有臉說話,要不是你三番五次阻擋,林書瑤怎么會不回來救他親媽?”
“說起來,你才是害死我丈母娘的罪魁禍?zhǔn)??!?br>“就連丈母娘的骨灰揚了,也都是因為你和你的狗!”
“如果說林書瑤蠢,那你就是毒。”
“我丈母娘會落到這個地步,你顧華功不可沒!”
以前,為了保持家的完整,我對顧華的各種作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過現(xiàn)在,丈母娘被他們害死了,家也散了,我哪里還能忍得下去?
顧華被我這巴掌扇懵了,待反應(yīng)過來,他手臂已經(jīng)揚起,對著我胸口而來。
“啪”。
巨大的巴掌聲響起。
林書瑤在顧華的拳頭落在我胸口之前,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大耳光子。
顧華捂著半邊臉頰,不敢置信的看著林書瑤。
他不相信林書瑤會打她。
“書瑤………”
第一次,林書瑤對顧華動手。
這些年,林書瑤對他溫柔似水,別說動手,連句爭吵的話都沒有過。
巨大的落差,讓他無法接受。
林書瑤卻仿佛沒有看到他的震驚和委屈。
下一秒,又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目光陰鶩,神色猙獰:
“都是你,都是你非要我?guī)湍阍沂裁雌平鸬?,否則我怎么會錯過我媽的急救?要不是你非要將狗葬在長滿虞美人的墓里,她的骨灰又怎么會被挖出來揚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邊說邊對顧華拳打腳踢,仿佛所有的愧疚和悔恨都找到了缺口。
而顧華,就是這個缺口。
自然要承擔(dān)她所有的怒氣。
顧華很快就從錯愕中回神。
回神后,他開始反擊。
“林書瑤,你怎么有臉打我?你以為你將一切推到我身上,就能顯得你無辜?”
“你做夢!是,是我要你陪我砸金蛋搶五折裝修的,是我要你將點點葬在這個墓里的。但是你別忘了,這一切前提都是你自愿的,從頭到尾我沒有逼迫你一句?!?br>“怎么?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那你當(dāng)初做什么人的。你真要是關(guān)心你媽,一個電話打給你科室醫(yī)生不就什么都知道了?!?br>“你自己不是個東西,還想將臟水潑到我身上,真是又蠢又無能……”
顧華的話將林書瑤最后的遮羞布扯下。
我已經(jīng)不想在看他們狗咬狗的戲碼。
抱著殘破的骨灰盒,頭也不回的離開。
將身后惡毒的咒罵,兇狠的拳打腳踢拋下。
所謂放不下的初戀,過不去的白月光。
不過如此!
10
回到家里,我小心翼翼收集了骨灰盒里的殘渣,裝在小小的玻璃瓶里裝在口袋里妥善保存,然后就開始收拾行李。
曾經(jīng)這個家,有丈母娘,我才愿意留下。
可現(xiàn)在,家散了,這里已經(jīng)沒有能讓我停留的溫暖了。
行李不多,只有幾件換洗衣服。
收拾好之后,我從床頭柜拿出已經(jīng)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放在客廳醒目的茶幾上。
打開門,看到林書瑤靠在門外的墻壁上抽煙。
她面色蒼白,憔悴的與昨天判若兩人,像是一夕之間老了十多歲。
看到我出來,她的眼神落在我手上行李上,眼神沉痛:
“付巖……你不要我了嗎?”
“不要了!”
我淡淡開口,看她的眸中,再無感情。
她沒想到我會這般干脆利落,眼中似有潮濕的淚意,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試圖挽留我。
“別走好嗎?我發(fā)誓以后再也不搭理顧華,就我們兩個好好過日子?!?br>我冷笑:“你不是什么都清楚嗎?”
以前他總是說她和顧華都過去了,現(xiàn)在只是朋友。
但凡我不高興她在顧華的身上花費時間精力,她就說我心臟,看什么都臟,她和顧華之間是純潔的友情。
友情?
有沒事牽手擁抱的友情嗎?
有徹夜不歸,背靠著背看星星的友情嗎?
有共用一個水杯,你一口我一口的友情嗎?
現(xiàn)在看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和顧華之間的越軌,只不過是裝糊涂罷了。
林書瑤焦急的解釋:
“我知道錯了,我改,我以后都改,求你再給我最后一次機會,好不好?”
高高在上的林大主任也知道說求了。
如果丈母娘還在,聽她這樣說,我肯定毫不猶豫的點頭。
可惜,物是人非。
我已經(jīng)徹底不稀罕了。
“不好,覆水難收!”
我決絕的拒絕,一點回旋余地都不留。
“喬喬,你想想我媽,她一直希望我們能好好的白頭偕老的,你忍心讓她在天之靈失望嗎?”
林書瑤眼中,是濃濃的期盼。
我知道,她希望我看在丈母娘的份上留下來。
可是丈母娘已經(jīng)死了。
被她和顧華害死了。
我怎么可能會為害死丈母娘的人,留下來?
我厲聲:“你還有臉提媽?你害死了媽,我怎么可能會跟害死媽的人白頭偕老?”
“要我留下來,除非你把媽還給我!”
我吐字清楚,字字重讀,噴在林書瑤的臉上。
我就是要她清醒的知道,是她親手毀掉了這個家。
林書瑤卻仿佛聽不懂,依舊紅著眼,苦苦哀求:
“阿巖,別這么狠心,算我求你了,別離開我。媽已經(jīng)死了,我不能再沒有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我對于她的哀求無動于衷。
“可是我看到你就想吐,怎么留下來?”
我的話,決絕不留絲毫余地。
說完,我便掠過林書瑤,提著行李,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
她目光無神,神情哀痛的站在電梯門外。
我面無表情,冷漠的站在門內(nèi)。
門外,門內(nèi)。
些許的距離。
但我和林書瑤都知道,那將是我們一輩子跨不過去的溝壑。
電梯的門,一點一點合上。
她的臉,一點一點消失在我的世界。
最后的縫隙中,我聽到她哀傷悲痛的聲音。
“阿巖……”
她哭了。
可我心如死灰,沒有一絲心疼。
林書瑤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我從她的世界中離開。
無法再做任何的挽留。
11
我?guī)еb著丈母娘骨灰的小玻璃瓶,踏上了流浪的旅途。
我們?nèi)チ撕芏嗟胤健?br>廣袤的草原。
荒蕪的沙漠。
一眼望不到邊的戈壁。
高聳云霄的山頂。
我們走走停停,不急不慢的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
后來,我收到林書瑤的消息。
她已經(jīng)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好字。
我看著她簽在協(xié)議上的名字,內(nèi)心一陣輕松。
長久以來心里的陰霾,在這一刻終于消散。
我知道,回去的時間到了。
回去之前,我?guī)е赡改锶チ死险扇撕T岬暮S颉?br>站在蔚藍(lán)的海邊,我打開瓶蓋,將骨灰揮灑。
仰頭,看向天空。
白色的云朵中,似乎有丈母娘的慈祥笑臉。
“媽,我就知道你是愿意的?!?br>我笑著離開。
回到城市,飛機剛落地,就接到朱醫(yī)生的電話。
“巖哥,林主任不行了,你快來醫(yī)院?!?br>他在電話里跟我解釋。
自從我離開之后,林書瑤過的很不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整天恍恍惚惚,連手術(shù)都做不好,有一次差點出現(xiàn)醫(yī)療事故,還好其他醫(yī)生及時彌補,才沒有釀成大禍。
但是,這次以后她徹底拿不動手術(shù)刀了。
曾經(jīng)的外科一把刀損落了。
醫(yī)院考慮到她的實際情況,讓她回家調(diào)整狀態(tài)。
她卻為了麻醉自己,開始酗酒。
每次喝醉了,她都會去找顧華,鬧得不可開交。
為此,連警察局都進了幾次。
她卻依舊我行我素。
昨天,她又喝醉了,闖進顧華的家大鬧。
顧華受不了這樣沒完沒了的折騰。
捅了她八刀。
用得還是她送的手術(shù)刀。
曾經(jīng)忘不了彼此的白月光。
一個奄奄一息送進醫(yī)院。
一個手戴鐐銬帶去警局。
朱醫(yī)生在電話里感嘆他們的孽緣。
我卻一言不發(fā)。
孽緣也罷。
良緣也好。
都與我無關(guān)。
到了醫(yī)院,朱醫(yī)生將我?guī)нM了重癥監(jiān)護室。
林書瑤渾身插滿了管子。
或許是感應(yīng)到我的來臨,她忽然睜開了眼睛。
“阿巖……”
她聲若蚊吶,艱難的發(fā)出嘶啞的聲音。
我走到他的床頭,看著這個曾經(jīng)讓我又愛又恨的女人,聲音平和:
“是我!林書瑤,我來看你了?!?br>她笑了,笑容明朗,竟又有了年少時的一分風(fēng)采。
“是啊,你來看我了,謝謝你,還肯來看我。”
她的聲音很輕,輕的仿佛下一秒就斷了似的。
我讓她不要說話,休息休息。
她笑著堅持開口,執(zhí)意問我:
“阿巖,我是醫(yī)生,我知道我不行了,我也知道自己這一生對不起你,對不起媽,但我還是想問問你?!?br>“如果有來世,你能不能忘了這一切,咱們重新開始?”
她目光深深,眼神渙散,但眸中的期待渴求,卻濃烈的嚇人。
我沉默了許久。
終究搖了搖頭:“不了!我們到底為止吧!”
這一世,她已經(jīng)給我太多的苦了。
來世,就讓我去尋別人給的糖吧!
我的回答,消散了她眼中最后的光。
她苦笑:“也是,我這么混賬,你怎么還會要?”
她笑得比哭難看,眼尾有淚落下。
淚水滑過他瘦峭的臉頰時,林書瑤的心跳停止了。
她永遠(yuǎn)的閉上了雙眼。
朱醫(yī)生轉(zhuǎn)告我,林書瑤拜托我?guī)退幚砗笫隆?br>我沒拒絕。
將她葬在了曾經(jīng)丈母娘被拆的墓里。
離開墓園的時候。
陽光正好。
林書瑤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
而我。
即將迎接我的美好未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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