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慕離開醫(yī)院后,我就辦理了出院手續(xù),回到了廉租房里。
一大早被手機鈴聲吵醒。
:“小眠,快來高鐵站接我”
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我立刻從床上翻起來,匆匆忙忙坐上地鐵,就往高鐵站趕去。
二嬸手里拎著一個大包包,頭上戴著個紅色頭巾,臉上多了一份滄桑。
“嬸兒”
“哎呦,你怎么才來呀”
我不知道二嬸,為什么會突然跑來,也不提前跟我打招呼,我把她帶回到廉租房里。
“小眠啊,我這次來,是有事情要跟你說”
原陽要結婚了,明天要帶二嬸見女方家長,順便購置一些婚禮上,用得到的東西。
“小眠,彩禮錢我也拿不出來,還要買五金之類的東西……”
二嬸吞吞吐吐的開口,我輕輕嘆了一口氣,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我就帶著二嬸,跟原陽夫妻去逛街,那小姑娘也毫不客氣。彩禮錢不能少于十萬,五金盡往貴的挑,婚紗照要拍一萬以上,婚紗必須要買下來,婚禮場地不能回農(nóng)村,要找一個大酒店來舉辦。
我有些無語的翻了翻白眼,她對象什么家庭條件,自己心里面沒點逼數(shù)嘛,結婚還這么挑剔。
“小眠,你覺得呢?”
我選擇沉默,原陽在外面打工這么多年,還是身無分文的狀態(tài),全靠我一個人拿出那么多錢來,讓我去搶銀行嗎。
“小眠,我這里也有點存款,剩下的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二嬸遞給我一張卡,卡上最多就有一萬塊錢,我要出十多萬給原陽娶媳婦,實在是有點難為情,我也只是個打工仔。
“好不容易才有個女孩,愿意跟阿陽過日子,你忍心看著她們分開嗎?”
二嬸開始哭哭啼啼。
“你就看在我養(yǎng)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幫幫我吧”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能暫時先答應下來,先把婚紗訂下來,五金買齊,彩禮錢我還要猶豫一下。
“原希眠,你不會連十萬塊錢都沒有吧”
原陽的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我。
“自己身無分文,你也好意思說我,你媽在這兒呢,憑什么要我給你掏彩禮錢”
“死丫頭,你別忘了,當初要不是我爸媽收養(yǎng)了你,你早就餓死了”
就因為他們當年收養(yǎng)了我,我也一直在感恩戴德,這么多年,我不僅承擔著原爾的全部學習費用。還要寄錢回去贍養(yǎng)二嬸,就連原陽每個月的生活支出,都是由我在承擔。
我自己也才二十多歲,憑什么他們認為,我靠自己就應該什么都有。
我咬了咬牙,一下子紅了眼眶。
“阿陽,你少說兩句”
二嬸把原陽叫到一旁,兩人嘀嘀咕咕,嘴里在商量著什么。
隔天,約上女方的父母,一起吃了一頓飯。
飯桌上氣氛有些不和諧,女方家長看不上原陽一無所有,還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更看不起農(nóng)村單親家庭的條件。
“要跟我們于欣結婚,也不是不可以,必須在墨城買套房子”
女方爸爸信誓旦旦,要求原陽一定要在城里買套房子。
“叔叔,我們老家才剛蓋好房子”
原陽這句話一說出口,一副很有骨氣的模樣。
女方的父母,根本不在乎農(nóng)村的房子蓋得有多好,人家就是要求在城里買套房子。
“或者,你入贅到我們家”
聽到親家要求兒子入贅,二嬸立刻就不高興了,原陽可是原家獨苗,怎么舍得讓他入贅到別人家里。
“親家,這個房子,我們買”
二嬸一口答應了要買房子,買房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他們就算把我販賣了,也賣不到一套房子的價格。
“那就什么時候買了房,再談結婚的事情吧”
女方父母留下這么一句話,就匆匆忙忙離開了,飯桌上就剩下我們?nèi)齻€人,我扒拉了幾口飯。
“別吃了,你是幾輩子沒吃過飯嗎”
原陽把氣都撒在我身上,搶過我手里的飯碗,就摔到了地板上。
“原陽,你有毛病吧”
原陽是一個被二嬸,慣得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的男人,好吃懶做、貪生怕死,平時就只會窩里橫。
他總是眼高手低,沒有找到過一份合適的班,二嬸拼命也要護好原家獨苗。
獨苗也只會長出枯枝敗葉。
我抓起包包就要離開,卻被二嬸叫住。
“小眠,你站住,你要想辦法給阿陽買房”
“憑什么?我不是才剛給他,在老家蓋好房子嗎”
“憑我養(yǎng)了你那么多年,這些都是你應該做的,是你欠我們家的,欠阿陽的,如果你二叔還在,我們用得著你買房嗎?”
二嬸開始哭哭啼啼、罵罵咧咧,一字一句都像一根根刺,深深的扎進了我心里,我陷入了沉思。
我的原生家庭,原本就是一份“原罪”。
在我出生那年,奶奶就匆匆離世,我剛開始記事時,母親因受不了家里貧窮,就拋夫棄子,逃離了貧困的林木村。
爸爸獨自一人,把我拉扯長大,母親的突然逃離,給爸爸精神帶來了巨大的打擊。
村里的人都各種議論紛紛,說是爸爸沒本事,我母親才會害怕貧窮,選擇了逃跑。
可在我的印象里,母親從來都沒愛過爸爸,他們兩個結婚,都是因為我的意外到來。
在生下我之后,母親還是接受不了貧窮的日子,選擇逃跑拋棄了我們。
“劉霜雪真的好狠心”
后來,爸爸酗酒成癮,總是胡言亂語,甚至慢慢的視酒如命,整日爛醉如泥,還逐漸的沾染上了賭博。
爸爸開始變賣家產(chǎn),家里面值錢的東西,都被他拿去當?shù)?,剩下的大米,也沒能逃過。
逐漸的,我們連溫飽都有了大問題,都由二叔家來救濟。
“要不是看著孩子還小,跟著你受苦,我才懶得理你”
二叔扛來了一袋大米,對著爸爸就是一頓臭罵。
“阿眠你帶去養(yǎng)吧”
爸爸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二叔瞟了我一眼,我一身粗布衣服,上面都是一大塊一大塊的補丁,我膽怯的站在一旁,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我面黃肌瘦,身材瘦弱,或許是因為遺傳基因,我身高偏高,身形像極了竹竿,皮膚有些蠟黃,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模樣。
二叔不愿意收養(yǎng)我,親兄弟也需要明算賬,誰愿意當個大冤種,替別人養(yǎng)孩子,自己家的小孩都還在嗷嗷待哺。
我站在門口,看著二叔離去,爸爸起身就扛起那一袋大米,就往門口走去。我知道,他又要去賣米買酒了,家里面能賣的東西,都被他賣得差不多了。
“爸爸,留點米做飯吃吧”
“閉嘴,你個賠錢貨,你怎么不跟劉霜雪一起消失”
爸爸把對母親的恨,都發(fā)泄在了我身上,放下手里的大米,取下腰間的皮帶,就向我走過來,對我大打出手。
“爸爸,好疼,不要再打了,我知道錯了”
我邊哭邊求饒,爸爸卻毫無人性,恨不得把我打死,他好一個人無牽無掛,慢慢的自生自滅。
“老原,你怎么又打孩子?”
隔壁大媽的出現(xiàn),讓我脫離了爸爸的魔爪,我跑到大媽身后躲了起來。
“阿眠,過來,我不打你了,做飯去”
看著爸爸丟掉手里的皮帶,我才心有余悸的走過去,然后開始淘米做飯。
我夠不著灶臺,只能抬起小凳子墊在腳底,也因此摔過好幾次。我常常因為點不著火,而嚎啕大哭,因為煮飯的鍋太大,我力氣小提不動,總是摔得遍體鱗傷。
我始終相信一句話,知識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我九歲才入的學堂,比同班同學年齡都大,身材偏瘦,但個子又偏高,總是坐在最后一排。
我比較安靜,性格孤僻,同學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玩耍,課間幾分鐘,是我最孤獨的時候。
快樂都是屬于別人的,我眼里只有羨慕。
老師見我一個人蹲在角落里,并來問我。
“希眠同學,你怎么不跟其他同學去玩呢?”
“老師,我喜歡看著她們玩”
我小小年紀就學會了說謊,我也好想融入同學們的世界里,可她們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玩。
下課后,我總是拼了命的奔跑著回家,要是回家晚了點,爸爸發(fā)現(xiàn)我沒有做飯,免不了又是一頓打。
看著見底的米缸,我又陷入了困境,眼看爸爸就要回來了,我趕緊跑去二叔家。
“阿眠,你怎么來了?”
“叔兒,給我一碗米吧,求你了”
“你爸爸又去賭了?”
二叔給我拿了一袋大米,二嬸看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齜牙咧嘴的開口。
“有手有腳,還靠別人養(yǎng),不如去死了算了”
“謝謝叔兒,謝謝嬸兒”
我很有禮貌的鞠躬道完謝,趕緊抱著米,往家里面跑。煮著米飯,我又找了些野菜來炒著吃,飯菜都冷掉了,爸爸才醉醺醺的回來。
“爸爸,吃飯了”
爸爸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憤怒,我知道自己又要挨打了,他看著我就會想起劉霜雪,把我拉到一旁就是一頓打。
我身上都是皮帶印子,半夜疼得睡不著覺,但爸爸從來不關心我的死活。
天一亮,我照常去上課,在下課回來的中途,我被同學欺負了。她們欺軟怕硬,看我被孤立無援,就合起伙來欺負我。
我也不甘示弱,跟人扭打在了一起,把同學的臉給抓花了。
“你們幾個小朋友,干什么呢”
說話的聲音,從一旁的車里傳來,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了我們旁邊,上面下來一位叔叔,把我們幾個拉開。
“小朋友不能打架,打架會被巫婆抓走的”
叔叔開始嚇唬我們,黑色車上的后座,車窗玻璃慢慢搖下,里面有個小腦袋伸了出來。他白白嫩嫩的臉蛋,明亮的雙眸,一臉新奇的表情看著我們,身上的名牌衣服整潔又干凈。
此刻,我感覺自己像動物園里,那些小猴子一樣被人圍觀。
我永遠猜不到,車上的這個小男孩,后來跟我糾纏了一輩子。
我們兩個疾病不同,病因卻如出一轍的人,從這匆匆一眼,并開始有了無法撇清的交織。
生而為人,生活卻天差地別,有的人生來就錦衣玉食,有的人努力的活著,卻依然窮困潦倒。
我抓起包包,衣衫襤褸的跑著回家,回家做飯晚了,我還得挨一頓打。
“小朋友,慢點跑”
好心的叔叔還在后面叫喚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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