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訓練時間很快就結(jié)束了,利安城第一個八人飛行小分隊正式成立,隊伍由六位正式隊員,兩位預備隊員組成。
翁奚意料之中的留在了這個新鮮的營地中。
緊密鑼鼓的訓練加上考核之后,他們迎來了五天假期。
翁奚回到家的時候,老爹已經(jīng)一個月不著家了,翁父的飛行船幾天前已經(jīng)投入飛行,現(xiàn)在正在檢驗階段。
若是飛行船建造不出來,那他們這個隊伍也就失去了價值,面臨著原地解散的命運。
翁奚這幾天十分疲憊,回到府里,洗漱一番就倒頭大睡了。
翁奚的房間擺放的極其精簡,就一張床榻,衣柜,洗漱架,書案和書柜擺放在房間左側(cè)。除了兩幅畫和一個松柏綠植外,沒有其他裝飾。
這一覺,翁奚睡得不怎么好,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站在深不見底的兩個山洞前,猶豫不決,踟躕不前,不知該往哪邊走,等到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向前的時候,馬上就被黑暗吞沒,無力感一直籠罩著他,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里走了很久,終于到達了盡頭。
只見一眼清澈的泉水出現(xiàn)在眼前,婆娑的陽光映在泉水上閃著光芒,泉水緩緩的流向另一處黑暗,他慢慢走進,泉水突然翻涌而上,鋪天蓋地的泉水將他裹挾著沖向黑暗……
他驚醒的時候,屋外已是陣陣鳥鳴,不時會有幾聲腳步漸近又漸遠,遠處灑掃的聲音聽起來也讓他感到安心。
他推開門,只見院中寂靜,家中人知道他在休息,都遠離了院子活動。他在院子里踱步了許久,夜幕漸漸降臨,他快要噴涌出的血液才慢慢平息下來。
第二天,翁奚去杭芊府上,邀請她出城去游玩。
他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勁裝,腰系一條深青色寬帶,一雙清澈的雙眸盯著遠遠走過來的杭芊,笑意上了眼角。
杭芊帶了阿繁和一個侍從米于,翁奚平時跟阿繁打的交道多一些,他總是想辦法送給杭芊一些小玩意兒,拜托阿繁幫忙帶給杭芊,米于不愛說話,他說三句,米于也不見得會答一個字,米于總是抱著一把黑刀,在杭芊外出的時候跟在左右。
四人騎著馬,走了許久,杭芊一直噙著笑容,聽翁奚談天說地,她笑著看著翁奚說,“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翁奚心虛的說,“都是在營里聽來的?!彼粣劭磿?,也不愛讀書,他多看的是雜書,奇人異事和山志地理。
“前面的密林里有種藍羽白胸的鳥兒,飛翔姿態(tài)優(yōu)雅,叫聲清脆動聽?!蔽剔山榻B道,“待會我們徒步進去,以防驚著它們了,說不定能聽見它們唱歌呢?!?/p>
……
很多年后,杭芊想,如果他們沒有在那個時候進入密林,翁奚是不是還能好好的陪伴在她身邊,她現(xiàn)在或許還能輔佐著父親。
強風卷起落葉塵土,席卷著眾人,翁奚牢牢抓住杭芊的手,兩人卻還是被迫分開,長時間的天旋地轉(zhuǎn),讓他們幾乎失去了知覺,偶爾還會有枝丫迅速的滑過皮膚,留下一道道傷痕。
杭芊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自己的府上,他們告訴她翁奚失蹤了。她恍如隔世,親自帶人去尋了幾天幾夜,但還是未果,翁奚失蹤的那段日子,她整夜不能合眼,她總是能看見翁奚的笑嘻嘻的出現(xiàn)在某處,他是那樣前途光明的少年。
翁奚是在一個月后回來的,他拜見了翁父,而后來到營里報到。
杭芊盯著他一直沒有說話,她深色的眸子里漸漸泛起淚光。
翁奚翹起的嘴角也很快收了起來,“我回來了。”
杭芊快步走向翁奚,抱住了他。
……
翁奚很快重新回到了隊伍。
飛行軍隊很快投入使用,一年后,翁奚一路做到了這個飛行營地的負責人,成為了利安城最年輕的小將軍。杭芊則功成身退,搬出了營地,回到了少城主府。
翁奚和杭芊是在翁奚當上將軍后才訂婚的,他們請了家里的幾個長輩,在翁府吃一頓簡單的家宴。
他們向長輩們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城主百感交集,翁父意料之中。
城主表示他不會反對兩個小兒女之間的情意,婚期得讓他們看過黃道吉日再訂下來,但是杭芊身份特殊,之后不能長居翁府,甚至以后會住在城主府,因此不能和多數(shù)普通女子一般在家相夫教子。
翁父表示自己一個人住的清凈,翁奚和杭芊以后兩個人想住哪就住哪。
翁奚則表示自己一切都聽杭芊的。
杭父想了許久,說了一個秘密:杭芊出生的時候,他為了給杭芊起個稱心又如意的名字,曾請命理師給他的長女看過命盤,命理師說,杭芊奇才雙絕,是城之棟梁,在城中必有一番極大的作為,但慧極必傷,此女年不過二三。杭父傷心的遣走了命理師,令他絕口不提此事。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沉默了,翁奚緊緊握住杭芊的手說“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翁父說,命理之事不可盡信,且走一步算一步,不能為了莫須有的未來,而放棄現(xiàn)在的緣分。
第二天,杭父就將水運司交給了翁奚,一時之間,城內(nèi)嘩然。他們的婚期在翁奚接管水運司的三個月后,昭告了整個利安。
大家都說這是一對強強聯(lián)手的才子佳人。
翁奚默默開始準備彩禮,翁父帶著他盤點了一番翁家的資產(chǎn)。翁奚發(fā)現(xiàn)他們家竟然很富裕。翁奚拿著整理了三四天才整理好的資產(chǎn)清單,劃來劃去。
“你是要把我們整個家底都送出去嗎!好歹留點給你老爹我養(yǎng)老!”翁父說。
“我還有一張沒看呢,再說不都是我們自己的嗎?重要的是得有牌面?!蔽剔扇嗔巳啾磺玫哪X袋說。
兩人的婚禮辦的異常盛大,十里紅妝,滿城紅綢燈籠掛起,這是整個城市最大的婚禮,婚禮那天飄起了細雨,翁奚牽著杭芊,看她帶著輕紗,頭戴鳳釵,珠玉搖曳,領她了進了雕龍畫鳳的花橋。
但是后來,她在新房里左等右等,也不見她的新郎進來掀起她的紅色蓋頭。
這一次杭芊等了足足一個月,仍不見翁奚的身影,她每日思念著他,期盼著他轉(zhuǎn)眼間又能站在她的面前,對著她溫柔的笑。
她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眾人猜測她是相思成疾,杭父責令她回府休養(yǎng),誰知道她的身體越養(yǎng)越差,經(jīng)常見風就咳嗽,吃得也更少了,直到后來她病的不能下床了,翁父特意請命來看她。
翁父說,他還希望著能含飴弄孫,翁奚一定會回來的,望她千萬保重身體。
只有杭芊自己最明白,她的命運還是不可避免,她的病只一小半是為了翁奚,一大半是平時落下的病根,她是不足月出生的,父親母親為了保護她,對外封鎖了這個消息,她平時注重養(yǎng)生,又勤于習武,因此外表看起來比較健康。杭父舉全城之力尋找翁奚和名醫(yī),對外宣稱翁奚外出給少城主尋醫(yī)。
杭父又宣來了那個命理師,問他解救之法,命理師說,“命運使然,但有一人可解?!?/p>
杭父問這個人是誰。
命理師答,“此人傾慕少城主,愿意拼盡性命相救,依臣下看,這個人就是消失已久的翁奚將軍?!?/p>
杭父心知命理師看出了翁奚失蹤已久,他憂心杭芊的病情連忙問,“翁賢婿此時在哪?可還活著。”
命理師答,“現(xiàn)在翁將軍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之后他會回來,但是又會離去,來來去去,循環(huán)往復。”
杭父說,“卿是說,翁賢婿已經(jīng)死了?去往生界走了一遭又會回來,而后又會通往往生界?那他會何時回來!芊兒的病已經(jīng)不能拖下去了!”
命理師愣了一會兒說,“臣也不知?!泵頃鵁o法反駁杭父的話,卻也不能解釋究竟為何會呈現(xiàn)這么個命理結(jié)果,他只能看見命運的變動,卻不能預見具體的細節(jié)。
翁奚是在一個深夜來到了杭芊身邊,他坐在杭芊的床邊,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待到杭芊緩慢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同樣憔悴了許多的翁奚,她笑著抬手摸著翁奚的臉頰,慢慢的就哭了,她越哭越厲害,邊哭邊說,“我以為是在做夢?!?/p>
翁奚俯下身,輕輕抱住了她,“我回來了,你病了?!?/p>
“嗯,我病了,你再晚些可能就見不到我了,我還以為等不到你了。”杭芊哭著說。
翁奚抱她更緊了。
前兩天,醫(yī)師已經(jīng)下了最后的醫(yī)囑,她也停止了用藥,她就這兩天了,很多人感嘆她慧極必傷,也有些人嗤笑她相思成疾。
杭芊安安靜靜的被抱了一會兒,問“你去了何處?為何受了傷?”
“那個戒指你還記得嗎?我被那個戒指又帶去了光明山?!蔽剔傻统恋穆曇粼谒呿懫?,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那里有一汪泉水,我在那里看到了我們的未來,泉水帶著我去了一個跟我們這里不同的世界,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我已經(jīng)在那個世界找到了救你的辦法?!?/p>
翁奚的聲音充滿了信心,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方被裹起來的手帕,他小心翼翼的將手帕打開,里面是一粒極小的白色藥丸。
翁奚就著水將藥丸給杭芊吃下,讓她臥在懷里,輕摸著她的頭發(fā),拍著她的肩膀,哄著她入睡。
翁奚是在一周后離開的,他拜別了父親和新婚妻子,便離開了。
昔日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褪去了青澀與莽撞,被命運推向光明山的深淵。為了保護他的家人,在異世界里摸爬滾打,磨平了棱角,積累了沉穩(wěn)。他本以為此去,不過是數(shù)月,沒想到卻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數(shù)個春秋。
翁奚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光明山會選中自己,他的這個人,跟萬萬個他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它是不是已經(jīng)料定了自己會義無反顧的跳進那個深淵。
這一輩子本就沒有多少讓人時光虛耗,循環(huán)往復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呢?他的妻子這般美好,不該就這么離開世間,所以他拼了命地去救,去逆天改命,縱然會有分別,但是以后還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還可以和妻子共度許多時光,他們的未來很多時間,可他的父親已是知命之年,叫他忍不住去掛念。
……
翁奚行走在廣闊的馬路上,他學會了走人行道、過斑馬線、看紅綠燈,他不就會不動聲色的和人打交道,他熟練的找到換的衣物,背上背包,宛如一個本地人開始尋找……
有時候他會落在偏遠的山間,得走一兩個月才能到達目的地,他漫步在山間小道,偶爾會有農(nóng)戶經(jīng)過,問他要去哪里,要捎帶他一程,他有時候會坐上牛車或者各式機械車,他其實很疲憊,有時想要在路上一直慢慢的走下去,希望時間能夠放緩下來。
這次,他走了三天,走進了一家公園,公園有個小女孩在彈一種新式琴,周圍坐了幾個人,似乎是沉醉于音樂,小女孩年紀小,樂感卻很準,等到曲終人散,小女孩也準備收拾東西走的時候,他掏出一枚天青石放在她面前的背包里,他帶著面罩,小女孩子看得出來他在朝她笑,女孩笑出了月牙般的眼睛,向他道謝。
女孩背著琴,準備走出公園,忽然,他看見女孩就被幾個人攔住了,這群人看起來跟小女孩差不多大。
翁奚遠遠的感覺到,這些孩子來者不善。
他稍稍走近,在一個木制長椅上坐了下來,誰知道小女孩三言兩語便擺平了幾個人,然后揚長而去,剩下的人雖看起來忿忿不平卻沒有再追上去。
他歇息了一會,沒有跟上去,而是尋著熱鬧的地方走去,掏了用金條換的這里的通用貨幣,買了一個包子,很便宜,是肉菜混合餡兒的,這是他三天里的第一頓飯,就在剛才他完成了此行的第一個任務。
現(xiàn)在他要去找一個中介,幫他買藥,他沒有這個世界的通章,買不了藥。
之前有好幾個中介都用詭異的眼神看他,怕他是什么通緝犯或者黑戶不敢給他買藥,還有一次帶了捕快來抓捕他,幸好他反應機敏。也有人會訛詐他,不過他就這么點破石頭和幾個金子,他在這個世界藏了幾處,總能根據(jù)指引找到它們。在這個世界他學會了耐心。
從中介那里拿到藥,又買了一些東西,他就準備往回走了,光明山讓他帶回的那個女孩子命不久矣,早晚會自己跟著天青石的指引來到利安城。
……
他回到利安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個月之后了,翁奚往府里送了幾次東西和幾枚珍貴的藥,有的藥是給翁父的,另一部分是給他的新娘的,他們還在府里等著他,他卻只敢遠遠的看著他們,他害怕,害怕聽見他們開口讓他留下來,翁奚曾經(jīng)留信給杭芊,信里除了說明了藥的使用方法,還說了他的憂慮和期盼。
杭芊看了很生氣,回道,“拜了堂,我就是你的妻子。你不在家中,自然要我來主持家事。”翁奚犟不過杭芊,又心疼她又責怪自己。
……
他是通過院子里的那個魚缸來到光明山的,魚是信使也是監(jiān)視者,光明山教會了他很多障眼法,大部分時間待在客棧里的都是一個障眼法形成的“翁奚”,他去異世界通常要花很久的時間。
他不想去管太多光明山的事情,也不想去找那個什么狗屁的預言,他只想讓愛人和家人活下去。
客棧里的人們總是懵懵懂懂,可愛又可憐,翁奚也不知道他能帶他們走多遠。有一天他好不容易在客棧,就心血來潮的召開了例會,召集了四個人,他還是那般俊秀,盡管少年的朝氣在消失,蒙上了沉重的心事,眼神還是一如往昔的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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