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案子 試讀章節(jié)

付康推著輪椅到近前，楚之玠并不起身，就這么給皇帝行禮。等她行禮完，宋金舟還要給她行禮，畢竟她官職比他高兩階。

皇帝似已習慣，神色有片刻郁郁，但沒多說，長輩般親近的詢問她病情如何。

楚之玠露出個蒼白嬌弱的笑：“多謝皇叔關心，之玠好多了。”

誰要你好，病重點死絕氣最好?；实燮ばθ獠恍Φ暮呛莾陕暎骸澳蔷托?，桓兒老在朕耳邊念叨他老師何時進宮，你一會得空，去皇后宮中看看他?！?/p>

楚之玠頷首：“是?！?/p>

虛情假意的寒暄兩句，叔侄倆明顯對此毫無興趣，皇帝就巧妙轉移話題，繼續(xù)聊之前的事：“你們對這個案子有何看法？”

皇帝招他們來商談的是五日前，一名叫陸成安的寒門考生報案，聲稱其在會試中的考卷被調換給了都察院副都察御史黃忠漢的兒子，黃敏。

科舉舞弊乃朝中要事，輕易亂不得。

都察院歸楚之玠所管，哪怕皇帝想動手探查也得先過問她的意思，因她生病，又拖后整整五日。

而今天丞相宣茫進宮，便是覺得此事再拖不得，皇帝無法，連忙把楚之玠招進宮。

此案之所以引起宣茫注意，有看不慣楚之玠的成分在，更多則是其案疑點重重，陸成安在先前幾次考試中次次高中榜首，而黃敏則墊在末尾。

可會試中二人排名倒了個向，黃敏考中首名，陸成安卻查無此人。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定有貓膩。

宣茫出生高門世族，心底卻對寒門學子高看幾分，他手下有不少人，是寒門出身。

有牽扯的又是都察院的官員兒子，宣茫從鼻腔中輕哼出聲：“科舉舞弊茲事體大，處理不好豈非讓天下寒門學子寒心，依臣之見，此時可交由臣來調查?！?/p>

“宣相說的哪里話，陸成安無官名在身是為平民，既是平民，案子當歸刑部處理。”宋金舟據(jù)理力爭。

同為司法機構，都察院主管朝中官員，刑部接手民間百姓，此案的確該給刑部。

“哼，”宣茫一甩官袍袖子，“你當我真不知你所作所為，拖長這些時日，不就是想拖到大事化小，再一了了之。”

“宣相誤會，”宋金舟根本不接這茬，“實在是案子影響甚重，下官自是要仔細調查，避免冤枉好人才是?！?/p>

他的詳細調查，就是讓刑部的人兩頭游走，然后什么都沒查到。

于情于理，此案都只能給刑部，可皇帝沉默，楚之玠低頭擺弄湯婆子，殿內霎時陷入詭異的沉靜，有股劍拔弩張的味。

“你來，”就在此時，宣茫突然看向輪椅上沉默的少女，“涉案的黃敏是副都察御史的兒子，這事該你決定?！?/p>

這老頭子，爭不過宋金舟就把矛頭對準她。

楚之玠凈白臉龐輕抬，對上宣茫充斥著淡淡厭棄和審視的目光，她淡色薄唇噙著一抹合宜的笑，輕聲道：“涉案的人既與都察院有關，都察院自然不便參與?！?/p>

宋金舟眼睛一亮，忙不迭接話：“郡主所言極對，回稟皇——”

“那就讓大理寺接手吧?！?/p>

姑娘家悅耳動聽的音調截斷了宋金舟的稟報。

宣茫瞇起的眼睛微微瞠大，高臺后的皇帝險些沒忍住站起身。

他們耳聾了？

楚之玠說什么？把案子交給大理寺？

她認真的？

要知道，刑部歸屬攝政王一派，和她是一伙的，而大理寺則由皇帝派的人掌管，是真真正正的中立黨。

她讓大理寺接案，就不怕大理寺的人給她使絆子？

很明顯，楚之玠根本不怕。

她推薦大理寺，自有她的道理。

“回稟皇上，科舉舞弊一案牽涉眾多，交由大理寺審理剛好?！背d忽視掉宋金舟快眨掉眼珠子的眼色，神情平靜漠然的重復。

皇帝謹慎地觀察她表情：“可要派刑部的人從旁協(xié)助？”

宋金舟往前一步。

“無需多人，”楚之玠才講幾句話，羸弱眉眼縈繞著濃厚的懨意，“這點小事都辦不妥，大理寺也不必接新案了?！?/p>

皇帝嘴角抽了抽。

事是好事，但楚之玠這話他怎么聽著那么不順耳。

生怕中途出問題，皇帝當即下旨命大理寺寺卿接手科舉舞弊案，再揮手讓宣茫和宋金舟出去，他心情甚好的和楚之玠閑聊，見她面露疲累才放她走。

楚之玠被付康推出養(yǎng)元殿，一眼瞧見守在殿外的宋金舟。

兩人在半空對視，宋金舟接替付康推著她離開。

時值八月，御花園中花木開得郁郁蔥蔥。

“郡主為何要提議大理寺來接管此案？”琢磨半天，宋金舟依舊沒能想明白楚之玠的意思，他不敢直接否定她的決策，只能猜測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正午明媚太陽照在身上十分暖和，楚之玠將溫度漸漸冷掉的湯婆子塞到宋金舟手中，慢聲道：“前些日子我病著，皇叔和一眾相識的官員都差過人來詢問情況，只這黃忠漢，是從頭到尾連個影都沒見?！?/p>

“怎么會？”

副都察御史，是她下屬，她都病了，哪怕見不著人，也得派人到王府問詢才算正常。

“還有，舞弊案中受害的那位寒門學子陸成安，與宣茫的大兒媳婦是同鄉(xiāng)?！背d對于自己死對頭的信息記得清清楚楚，“這次他想親自調查，難免有拉攏陸成安的意圖，我們要把握先機?！?/p>

將人先收攏到自己這邊。

宋金舟驚訝，郡主才來養(yǎng)元殿多久，這就理清楚了，“那也可以交給刑部，大理寺的話，萬一皇上那邊......”

“覺生啊?！庇X生是宋金舟的字，楚之玠尾音輕輕拉長的喊一聲，以她的年紀該稱呼叔，但誰讓她位高權重呢，自然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離我在朱雀大街被刺殺剛過去半月，皇叔對我毫無愧疚，甚至想借機剝削我手中權力。如果我再讓刑部插手此案，他必定會從中作梗，不讓你我好過?！?/p>

到那時，估計刑部會和她一起遭殃。

宋金舟剛毅眉眼頓時擰起，心中盤算半晌，恭敬點頭：“下官明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