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燦燦,是我爹給我取的名字,他說希望我能有個光明燦爛的前程。
我沒有姓,因為我爹也沒有。我爹叫富貴兒,是宮里的老太監(jiān),他還有個對食,在宮里的司舞坊里做管事姑姑,她從不讓我喊她娘,只讓我同別人一樣,喊她“姑姑”。
我從小無父無母,我爹無兒無女,我們一家人毫無血緣關(guān)系,只為了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里,彼此有個依靠。
我爹說我家里因為窮才把我賣進(jìn)宮的,我進(jìn)宮的時候不過兩三歲,除了我爹這么傻,否則宮里怎么會要一個剛斷奶的娃娃。我知道他在誆我,但我選擇相信他,因為……除了他,我沒有能相信的人。
我爹平時得在主子的宮里當(dāng)差,雖然有了自己的院子,每日也是早出晚歸,很少能在家里見到他。他從前也是一宮的主事太監(jiān),只不過他伺候的主子不得寵,位分很低,但是比較幸運的是,女皇給他生了一個女兒。他是除了皇夫外,宮里唯一一個有孩子的人。
我生活在未女國,這里男女平等,男女同朝為官,只是尊女皇。
這些于我來說,并沒有太多關(guān)系,我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其余時間都在司舞坊里學(xué)跳舞。
姑姑,也就是我爹的對食,她好像并不喜歡我,對我很嚴(yán)厲,哪怕一個動作沒做好,就得受罰。
挨打我能忍,但她動不動就不給我飯吃,使得我總是餓肚子。所以我比同齡人更矮小瘦弱,她說這種身材更適合跳舞。
我也沒傻到會相信她這種鬼話的程度,餓的實在受不了,我就往御膳房門口等著。御膳房有個胖胖的廚子,人很好,他見我可憐總會給我一些吃食,我很喜歡他。
但是后來,他不知犯了什么事,死了,被人拿了個草席卷了抬走了。
我以后餓肚子的時候再也沒有地方吃飯了。
我傷心,狠狠地哭了一場,病了一夜,我爹剛好當(dāng)差不在家,沒有人關(guān)心我更別說照顧我了,我一個人醒醒睡睡好幾次,最終還是挺了過來。我甚至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那一年,我六歲。
人命在宮里就如同螻蟻一般不值錢,沒人疼咱們,只有自個兒疼自個兒。我爹常這樣跟我說,我也牢牢記在心里。
那個時候我爹伺候的主子也因病薨逝了,他托關(guān)系找了個去其它宮里當(dāng)差的活,然而已經(jīng)不是主事太監(jiān)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爹過慣了被人阿諛奉承的日子,何時求過人?可想而知,他的差事當(dāng)?shù)牟⒉豁樌?/p>
但是我爹從來沒有打罵過我和姑姑,不順心的時候他只會一個人喝悶酒,醉了就哭,哭一哭自己的命苦,怨一怨命運的捉弄??蘩哿怂退X,但是我很害怕失去我爹,每當(dāng)他睡著我都會偷偷拿手指去探他的鼻息,才能安心睡覺。
我知道在這個世上,只有我爹疼我了。
日子就這樣日復(fù)一日飛快地過著。
直到有一日我貪玩,跑得遠(yuǎn)了迷了路。
抬頭一看,宮門上的牌匾赫然寫著“青桐臺”三個字。
我認(rèn)識的字不多,跟著司舞坊里的姑娘們偶爾識得幾個,這三個字不難認(rèn)。
這座宮殿人跡罕至,挺凄涼的,我“吱呀”推開門,里面一個人都沒有。
莫不是座廢棄的宮殿吧!聽宮女們說廢棄的宮殿里陰氣很重的,若是誤進(jìn)了一定要趕快離開,不然會被厲鬼纏身,夜里做噩夢。
我驚了一身冷汗,轉(zhuǎn)身就走,不想撞進(jìn)了一個胸膛。
這是一個英俊的小少年,英眉劍目,一件合歡色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云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掛了一塊玉質(zhì)極佳的墨玉。烏發(fā)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fā)絲被風(fēng)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
小少年跋扈得很,不悅的揉著胸口兇我,
“你這小丫頭是誰?撞疼我了?!?/p>
我連忙低下頭不斷道歉求饒。
在宮里生活,我慣會的就是伏小做低,這是我爹教我的保命法則。
我一邊道歉,一邊后退,想看準(zhǔn)時機逃跑,誰知那少年好像猜中了我的心思。
“等等,你抬起頭來,讓我看看?!彼雎暯凶×宋遥覜]了逃跑的機會。
因著少年裝束不凡,我想他應(yīng)該是哪家的王侯公子,只能認(rèn)命的抬起頭,閉著眼,等待著巴掌打下來。
誰知等了許久,想象中的巴掌并沒有打過來,我便大著膽子睜開眼,只見少年張著嘴巴愣在原地,好像很吃驚。
外頭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屋里人,“吱呀……”主殿的門開了。
原來這宮殿里住著人。能住在如此荒涼偏遠(yuǎn)的地方,想必這位主子應(yīng)該是犯了什么錯誤,被貶到這里的吧。我在心里暗想,雖然低著頭,偷偷的拿眼睛去看看,到底是哪位主子。
出來的是一位氣質(zhì)不凡、長相更華美的男人。
如今已然深秋了,他還是只穿了件荼白色單薄的衫裙,如墨的黑發(fā)鋪了一背,卻并不影響他散發(fā)華貴的氣質(zhì)。
果然是不受寵,我在心里暗嘆,連一件厚一點的衣裳也沒有。
他見到我明顯愣了愣,待看清我的長相后,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我猜他大概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會來這里吧?不過他很快就恢復(fù)了平常。
“你是誰?”他問。
“奴婢燦燦,司舞坊里的小宮女?!蔽掖?。
“你可認(rèn)識錦泉公主?”他又問。
錦泉公主?聽我爹說過,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外孫女,說不準(zhǔn)會有大前程。只是我這樣的低賤的身份,連見遠(yuǎn)遠(yuǎn)瞧她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又怎么可能認(rèn)識她。
我搖搖頭。
他有些失望,隨后反應(yīng)過來,問我是不是迷路了,我怯生生地點頭,他看向剛才的那位粉衣少年,叫他送我回去。
粉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朝我招了招手,說道,“走吧?!?/p>
我便乖乖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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