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退婚之事,早已傳到后宮,主要是有兩位貴人比較關心。
一個是蘇妃,她接到妹妹蘇柔送進宮的消息,讓她在關鍵時候給皇帝吹吹枕旁風,好將自己扶正之事落定;另一個便是皇后,她與蘇妃不對付多年,孔國公又是她的妹婿,不管出于哪方面考慮,她都不希望蘇氏成為孔國公正室。
是夜,平章帝剛踏入皇后寢宮,就有宮人擺上極豐富的御膳,像是料定了他會來。
“果然,皇后最了解朕。”
平章帝哈哈一笑,上手坐定,皇后親自布菜。
“今日聽說您駁了孔國公的請求,臣妾便知您會來?!?/p>
皇后名叫宋嘉葉,父親乃前太傅宋飛章,家族累代公卿,是大禹朝的世家名門。
宋飛章膝下兩女一子,大女兒便是當今皇后,二女兒便是孔國公元配嫡妻宋嘉茵,還有一子宋庚現(xiàn)在在弘文館任學士,其人庸碌,外人看來頗有些不思進取,不思進取的人呆在一個清閑又不容易出錯的衙門,這些年倒顯得這堂堂國舅甚為低調(diào)。宋飛章死后,宋家也逐漸沒落,人們倒是快忘了當年宋家的風光了。
平章帝甚喜皇后的坦蕩,嘗了口酒釀圓子后方說話。
“妾室扶正雖不合法度,朕知大臣中也不乏人為之,孔國公若是悄悄將這事辦了,我們也不好說什么。他之所以想要得到朕的首肯,除了事君以忠,更多的是尊重你這個皇后?!?/p>
皇后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故作嗔怪道:“ 陛下這是給蘇妃當說客來了!”
平章帝心情還算不錯,笑道:“你莫要冤朕,朕就是不想聽她嘮叨才到你這來的?!?/p>
話剛出口便覺不妥,于是有些生硬的圓道:“朕也是想到你這來?!?/p>
皇后抿唇一笑,讓場面不那么尷尬了。這么多年的夫妻,他又是皇帝,她自然不會因這個而芥蒂。
這一笑有著說不出的風韻,讓平章帝想起兩人剛大婚的時候,端的是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嘉葉”
皇后很意外平章帝突然叫她的閨名,抬眼看過去,也恍惚看見了他年少的模樣。
于是,當夜平章帝便宿在了皇后的寢宮。
外面寒風冷冽,天寒地凍,主仆兩人躲在屋內(nèi)快樂的啃著搶回來的甜薯。
“小姐,怪不得陛下都喜歡吃呢,真甜!真香!”
裹著大棉襖披散著頭發(fā),一臉素凈的孔初菱也正抱著一個噴香的甜薯毫無形象的啃著。
“聽說木州多蠻夷,是未開化之地,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美味,可惜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吃到?!?/p>
“小姐若是嫁到安南王府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覓夏一直不理解小姐為什么那么希望和謝世子退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又是皇帝賜婚,怎么還有人會想著反抗呢?
“覓夏,你說小姐我要是一輩子不嫁人怎么樣?”
覓夏一呆,手中的甘薯都感覺不香了,癟著嘴道:“小姐,您是要當姑子去么?”
那樣子感覺像是要哭出來了。
“誰說我要當姑子了?這花花世界我還沒看過呢!”
要知道她前生可是活在物欲橫流,號稱大染缸的娛樂圈,出家是不可能的,上輩子和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可是只有姑子才不用嫁人?。 ?/p>
小小的腦袋頂著大大的問號,覓夏不懂的知識又增加了。
孔初菱知道又觸犯到了她的倫理盲區(qū),果然人是有代溝的,何況她和覓夏隔著古今。
“可憐!可悲!唉,你們這些女人都被男人愚弄了!”
孔初菱扼腕嘆息,
覓夏不知道男人怎么愚弄自己了,但她也沒問,因為她知道就算問了自己也聽不懂。
“如果不嫁人,小姐要怎么生活呢?”
她是一個小丫鬟,長這么大都沒有思考過任何人生哲理,所以她只能問出最實際最樸素的問題。
“嘿,這個就不用擔心了,我是嫡女,又沒有兄弟,孔家這么大家業(yè)以后不都是我的。”
雖然繼承不了爵位,但最起碼還有偌大的家產(chǎn)吧!
孔初菱前世不是富二代,沒想到再活一輩子,不僅是個富二代還是個官二代。想到以后悠哉安逸的生活,她不禁笑出了聲。
看著傻笑的小姐,覓夏訥訥道:“小姐,府中還有夫人和三小姐四小姐呢?!?/p>
是啊,還真的是她繼承家業(yè)的絆腳石呢!
孔初菱心想。
而且那個蘇氏這些年一直在串掇著孔老爹將她扶正的事情,要是讓她得逞,豈不是平白又多了幾個爭家產(chǎn)的人,她這孤家寡人的怎么爭過那娘仨?
“所以,蘇氏絕不能扶正?!?/p>
孔初菱幽幽道。
“為什么?”
覓夏又不懂了。
府中因為多年沒有主母,國公爺在朝中總是被被人取笑,把蘇夫人扶正不是挺好嗎?而且蘇夫人平時對小姐也很好啊,就說小姐昏迷這段時間,人家送藥又送補品的,一天三遍差人來看,不是親生的做到如此,委實難得了。
“因為她不配!”
孔初菱的語氣變得森冷。
若她不是多活了五年,恐怕也將蛇蝎認成了菩薩。
兩人吃完,孔初菱簡單洗漱了一下后就鉆進了覓夏鋪好的被窩,但總感覺后背處有些硌得慌,伸手一摸,拿出來一個小布包。
她拿在手中搖著笑問。
“你這丫頭忒粗心,怎么鋪床的?”
覓夏一看,劈手抓過又塞進了被窩里。
“這是杜大娘拿來給小姐壓驚驅(qū)邪的香灰,說是每晚壓在身下可見效了。”
杜大娘?孔初菱總覺得這個稱呼特別耳熟,在腦中迅速搜羅了一番。
砰,一個溝壑縱橫格外可怖的老臉像是一道驚雷劈開了她的記憶。
“蘇氏身邊的那個?”
小姐果然還沒好全,連杜大娘都不太記得了。
覓夏想著,點頭應是。
她剛點頭,就見小姐身手敏捷的一把掀開被子,找到那個小布包,急聲吩咐。
“快拿個盒子過來?!?/p>
見她如此慎重,覓夏不敢怠慢,趕緊找了個木頭盒子過去。
孔初菱小心翼翼的把小布包放進盒子里蓋好,正要松口氣,突然想到前世演的古代裝劇里就有不少壞人將毒物放在別人房中使其中毒的劇情。
于是又趕緊吩咐將盒子放在沒人的房間。
覓夏稀里糊涂的照做后,孔初菱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又想到自己在上面躺了幾日,又擔心自己身體出問題,看來還得找機會看看大夫。
“以后蘇氏那里拿來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不能用知道嗎?”
孔初菱認真的交代,覓夏點點頭,不問緣由,反正聽小姐的就對了。
孔谷菱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先是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頓屁股,然后阿娘扶正的事情又泡湯了,而且是安南王世子親自拒絕了和她的婚事。不愿,什么不愿,還不是覺得自己的出身配不上他,不然都是爹爹的女兒,為何大姐二姐都行,唯獨自己不行。
越想越氣,越氣越覺得委屈,于是把世子送來的甜薯都摔的稀巴爛,這才稍稍好受些。事后又有些后悔,聽說這木州的甜薯極是難得,連陛下都不能時時吃到。
吩咐攬秋又取了份烤上,可等她從阿娘那用完飯回房的時候才知道之前發(fā)生的事。
特別是聽到攬秋復述的那番話,更是氣得又跑到蘇氏那直抹眼淚。
見女兒如此委屈,蘇氏心疼壞了,一面安慰著,又喊人把甜薯再烤點來給寶貝女兒吃。
“乖女兒,別傷心了?!?/p>
蘇氏嘴上軟語安慰著女兒,眼中卻迸出寒冷的光,像這隆冬的天氣,看著就讓人渾身發(fā)顫。
那丫頭前兩日還瘋瘋癲癲的,現(xiàn)下怎么又似好了?
難道她在裝病?
蘇氏心里有些惴惴,有種狐貍尾巴快要藏不住的感覺。
特別是今日她說出的這番話,怎么也不像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丫頭說的話。雖然明面上是為了幾塊甜薯,但蘇氏何等聰明,自然聽出了弦外之意。
看來這籠中的小家雀長大了,想飛了。
“阿娘,您不是說會想辦法讓謝世子娶我嗎?若是我做了安南王世子的正妻,誰還敢給我這份氣受。”
蘇氏無奈,她雖然有些小手段,但單憑這些又怎能左右那些大人物的想法,聽公爺今天回來后講述的情況,便知這安南王世子也是個有主意的,不好擺弄。
可事關她們娘仨未來的前途,她又不甘心放棄,總覺得再搏一搏,或許就成功了呢。
“阿娘,要是我能與世子訂婚,陛下必然要提提阿娘的身份,這可是您一直想要的啊!”
所以,關鍵還是在世子身上。
篤定了這一點,蘇氏仔細囑咐女兒。
“這件事不要再提及,你最近也不要去招惹她。阿娘好好想想怎么讓你當上安南王府的世子妃?!?/p>
孔谷菱聽她話里意思,馬上眉開眼笑,只要能當上安南王的兒媳婦,成為未來的安南王妃,稍微的隱忍又算得上什么。
若說安南王世子進京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新聞,那安南王府與孔國公府退婚就算得上爆炸性的消息了。京城中上至王公世家,下至三教九流都在談論這件事情。
而且圣旨中也沒有說明到底是誰先退的婚事,于是便有了許多大膽的猜測。
“我聽我在孔國公府做事的親戚說啊,這二小姐摔壞了腦袋,一直不太正常,安南王府哪能娶個這樣的媳婦,這才退的婚。”
“可我怎么聽說當天是孔國公先去找陛下的。”
“不是說謝世子克妻嘛,我猜應該是孔國公生怕這世子再克死一個女兒,才找陛下退婚的?!?/p>
世子克妻說在廣大群眾中還是很有市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相信是孔國公為了保女兒的命選擇了主動退婚。
市井中討論的熱烈,朝臣中也是多有猜測。
特別是圣旨中還命內(nèi)閣盡快重新擬定人選,更是在眾權貴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安南王手握數(shù)萬大軍,雖然是個外姓王,卻是個實打?qū)嵉膶崣嗤鯛??;实郾菹聦Π材贤跤忠兄赜屑樱ゾ靸?yōu)渥。
這樣好的家世在整個禹國也沒有幾個,況且謝世子又是個青年才俊,若是以前絕對是各世家權貴爭搶不及的乘龍快婿。但現(xiàn)在嘛,但凡疼女兒的,誰也不敢往前湊啊。
所以在內(nèi)閣擬定候選人的時候,可是嚇壞了家中有待嫁女兒的朝臣,變著法兒的跟內(nèi)閣打聽有無自家女兒。若是沒有,便將心放進肚子里,若是有,便千方百計的歷呈自家女兒的缺點,這讓內(nèi)閣的工作展開的很困難,所以這人選一時還定不下來。
這期間安南王世子也沒閑著,聽說京中很多權貴子弟收到了世子的請?zhí)?,說是邀眾才俊宴飲。
聚會的地點是在京城中最大的酒館,花開有時樓。
這酒樓不僅名字取的文雅,裝修也極有藝術氣息。不同別的酒樓開在路邊,這里需要穿過一條翠竹掩映的甬道后方能看見酒樓的全貌。所以雖然在鬧市,卻是鬧中取靜。
酒樓內(nèi)也是樓閣錯落,栽種了不少奇花異草,除了大廳,還有無數(shù)獨立的小包房,隱私性極好,所以這里也是權貴們最愛來的酒樓,當然了,花費也不菲。咱們的謝世子當然是不差錢的,于是將整個酒樓全包了下來,閑雜人等一概不能進。
眾權貴子弟也大多只聽說過安南王世子的名聲,沒見過真人,今次其大宴賓客,眾人也都興趣盎然,想親自會會這個風云人物。
當天花開有時樓外車馬云集,好不熱鬧。除了各府公子,意外的還來了許多女娘,大多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門外向前來的眾公子們豪不吝嗇的散發(fā)著女性的魅力。
安南王世子邀宴的消息早已傳遍京城,旁人眼中所謂的各府才俊與紈绔這個詞是劃等號的。如此大的盛事吸引了許多目光,自然更少不了靠著這些紈绔吃飯的煙花女子。
她們雖然沒法進去,但在門口晃晃,只要被哪家公子看中了,便可以跟著進這個富貴豪奢的宴會。若是有幸得了某位貴公子的青眼,不說身價會水漲船高,走運的話還能被贖身給權貴做個小妾,對于她們這一行來說,真真的是鯉魚躍龍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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