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試讀章節(jié)

轉(zhuǎn)眼便過了半月。

這些日子，雖然霄長樂沒有大張旗鼓地追查行刺之事，但是朝中眾臣及京中百姓皆嗅到了緊張的氣氛。

先是朝中幾位大臣接連被下獄問斬，接著，又是先帝的六皇子，如今的景王被一道圣旨軟禁，這一切無不昭示著近日又發(fā)生了大事。

一時(shí)滿堂朝臣人人皆自危，那些貪腐濫權(quán)的自是不提，便是那些素來為官清正的，亦是謹(jǐn)小慎微，每日上朝、遞奏折時(shí)皆格外小心，唯恐引火燒身。

這一日，早朝剛畢，蘇若程正隨著同僚往翰林院行去，半途卻被一個小太監(jiān)叫住了。

“蘇大人留步，皇上有請?！?/p>

蘇若程聞言，步子微頓，拱手道：“下官這便去，勞煩公公帶路了?！?/p>

又跟幾位同僚打了招呼，這才跟著那小太監(jiān)往御書房行去。

穿過重重宮闕，踏著光滑平坦的宮磚，轉(zhuǎn)眼便抵達(dá)了御書房。

小太監(jiān)依舊是停在殿外，讓蘇若程自行推門進(jìn)去。

殿內(nèi)寂寂，不聞人聲。

只見霄長樂正坐于案前執(zhí)筆畫著什么，一直伺候的近侍李茂全都不見蹤影。

“臣蘇若程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起來吧?！?/p>

“謝皇上?！?/p>

蘇若程起了身，便站在原地垂手屏息，等著接下來的問話。

數(shù)日前，妹妹蘇璃歡跟他說的話還言猶在耳。

“哥哥，昨日我不小心在皇上面前暴露了身份，露出了女子的面貌。但是他那時(shí)正高燒，我又哄騙他說是在夢中。這幾日皇上可能會召見你，你可要當(dāng)心?！?/p>

想到即將出嫁的妹妹，他的唇微抿。

為了妹妹，為了蘇府，他今日無論如何都要鎮(zhèn)定，絕不可慌張。

“蘇卿，”看著低頭垂首的人，霄長樂的語氣溫和又親密，他停下手中的朱毫，喚他道：“朕剛剛作了一幅丹青，你且來瞧瞧?！?/p>

“是?！?/p>

蘇若程忙走至案前，垂眸朝鋪于其上的宣紙上看去。

一瞥之下，雖則心中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但仍舊暗暗一驚。

只見潔白的宣紙上，一人身著緋色官服，傲然挺立，朱唇含笑，纖腰款款，儀態(tài)風(fēng)流。

乍一眼看，這人跟他的五官一模一樣，別無二致。

只是，蘇若程心中雪亮，這畫上的人，是他的妹妹蘇璃歡。

她的笑柔美嫣然，與他的淺笑初一看十分神似，但是細(xì)看又各有不同。

心中雖明了，但是面上蘇若程卻躬身贊道：“皇上丹青之術(shù)已化臻境，臣今日有幸大開眼界?！?/p>

聞言，霄長樂笑了。

這人今日是怎么了，這般客套？

他于是揚(yáng)眉，含笑道：“朕讓蘇卿看的可不是畫技，而是畫中人。蘇卿可看出了朕畫的是誰？”

“這……”蘇若程微微沉吟，而后方道：“皇上此言可難倒微臣了。這畫中之人的五官與臣略有神似，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仔細(xì)一看，這畫中人唇粉如櫻，腰細(xì)如柳，似乎是個女子。而微臣，卻是男子?！?/p>

總算是將準(zhǔn)備多日的話說了出來，蘇若程一時(shí)心中忐忑，這般犯上，也不知自己的下場如何？

果然，他話方落，霄長樂便面露不豫之色，方才還含笑的眸子，驀地便冷了下來。

“哦？蘇卿是說……自己是個男子？”

“皇上，”蘇若程緊張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躬身道：“臣不明白皇上何意，但臣的確是個男子。若皇上不信，可喚公公進(jìn)來給臣就地檢查?！?/p>

他那緊張的模樣，他那懼怕的神態(tài)，還有他的聲音，他的喉結(jié)……一瞬間，又讓霄長樂恍惚了。

難道，那晚真的只是他的一個夢？

可是，如果是夢，又怎會那般真實(shí)呢？

真實(shí)到他甚至在回宮后在自己背上看到了指甲的掐痕。

想到此，霄長樂又再次堅(jiān)定了起來。

他驀地從椅上站起，走至蘇若程身前，淡淡道：“不必了，朕親自檢查。”

他不想讓任何人觸碰他的身體，即便是已經(jīng)絕了子孫根的太監(jiān)。

話畢，他伸出手，按上蘇若程的胸口。

只按了一下，霄長樂臉色已然變了。

面前的人胸膛平坦、堅(jiān)硬，分明是男子的軀體。

這怎么可能呢？

他黑著臉繼續(xù)手往下探……

一秒后，他燙著般飛快地甩開手。

“滾出去！”他寒著臉，厲聲道。

“臣告退?！?/p>

蘇若程心中一松，知今日這關(guān)算是過了，忙躬身低頭退了出去。

剛剛退至門口，便聽到內(nèi)殿傳來“呲呲”的響聲，似乎是有什么被撕碎了，他腳步滯了一下，瞬間便想到了方才的那幅丹青。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放衙，蘇若程一刻不停地往家中趕。

回了府，他先去了蘇璃歡的清苑。

“妹妹，”屏退了下人，蘇若程對蘇璃歡道：“皇上今日果然召見我了。”

蘇璃歡正在繡一個鴛鴦?wù)硖?，這是蘇夫人交代的，說是新婚那夜要枕上自己親手繡的枕套，可保佑將來夫妻二人和美，情濃如鴛鴦。

聽見哥哥的話，她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問道：“怎么樣了？”

“我故意順著皇上的話引出我是男子的事，皇上起先不信，”說到這里，蘇若程微微有些尷尬，他堂堂的蘇府少爺，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般摸重要部位，不過這已經(jīng)過去了，何況那時(shí)他心中只有緊張，也忘了尷尬，于是繼續(xù)道：“后來他自己親自動手檢查了，這才信了。”

說完，他摸摸蘇璃歡的頭，笑道：“這下，你可放寬心了罷？別再多想了，只管安心準(zhǔn)備出嫁吧?！?/p>

明明是期待的消息，然不知為何，蘇璃歡卻高興不起來。

想到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流露出傷心、失望、難過的神色，她就覺得心都揪到了一起。

微微垂睫，掩去眼底的痛楚，蘇璃歡淺笑道：“如此便好。時(shí)辰不早了，哥哥你去換身衣服，準(zhǔn)備用晚膳吧?！?/p>

“好，我這便去。你也別繡了，晚上光線不好，仔細(xì)傷了眼睛?！碧K若程叮囑著，這才出去了。

人一走，蘇璃歡出了會兒神，過了半響，她慢慢地?cái)傞_手，看著自己的食指。

只見原本光潔的指頭上，一大滴鮮血正慢慢地沁出來，順著指尖緩緩滴下，一直滴至那大紅的綢布上，很快便消失不見。

那代表著喜慶與美好的枕套，鮮紅如血，一如那日霄長樂右腹的傷口，紅得直欲刺傷人眼。

看著看著，一滴清淚驀地從蘇璃歡的眸中流了出來。

緊接著，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越流越多。

房內(nèi)無人，她積攢多日的不舍與難過終于得到了釋放。

再也忍不住，她埋下頭，大聲地痛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