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青陽縣,縣外的一處荒地。
上個月,這里還是一毛不拔的荒涼場所,但眼下卻成為了充斥著絕望與死寂的場所。
無數(shù)的白綾散落,或橫掛在樹杈上,地上散落的白色圓形的紙錢,還有不少拱起的丘壑墳堆,但更多的是堆積在荒野上,無人收斂的尸體。
也有些還未死去,但已經(jīng)大限將至,只能在擔(dān)架上輕微干咳著,這些都是縣里染了瘟疫的,被扔出來等死。
即使尸橫遍野,食腐的烏鴉也不敢靠近此處,只能在遠(yuǎn)處聒噪的吵叫著,像是在催命一般,索取未死者的性命。
在這片毫無生機(jī)的場所,一處被埋到一半的墳?zāi)购鋈汇@出一只手,緊接著泥土晃動,一個白衣身形艱難的從墳里爬了出來,身上的衣物已經(jīng)黃黑一片。
“咳咳…噗…”陳玄抖了抖頭發(fā)間摻雜著的泥土,忍不住干咳了起來,像是抽取了全身的氣力,肺部像是燒灼了起來,刺痛異常,隨著一口發(fā)黑的淤血從他口中咯出,才感覺好受一些。
“呼…這是哪?”陳玄用袖子抹去嘴角的鮮血,瞇著眼打量著眼前的景象,滿地的慘烈景象倒映在他的瞳孔,為數(shù)不多的夕陽也在緩慢消失,天地昏暗的像是只剩下絕望。
“看來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好像有些失憶了……”陳玄理清了自己的處境,只是他卻沒有任何記憶,只知道自己叫什么,然后剩下的全如本能般的感覺,看見什么東西,才知道,沒看見,便想不起來。
眼下的場景,他自然也省的,鬧瘟疫了,而且已經(jīng)沒法控制,不管生死,染病的都扔出來了,這對活著的人很殘忍,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只是沒有火焚,這些尸體堆積在這,始終是隱患,若是……
陳玄原本還想著鳥獸食腐,將瘟疫傳播,卻看見不遠(yuǎn)處一只漆黑如墨的烏鴉跌落顫抖著,漆黑的液體從它口中流出,身上的墨羽粘連在它腐爛的身軀上,顯然鳥獸更承受不住這瘟疫。
“難怪只在遠(yuǎn)處叫喚?!?/p>
陳玄看著遠(yuǎn)處盤踞的烏鴉,倒是有所明悟,即使是烏鴉也不敢靠近這里,自己卻從墳里爬了出來,只怕之前也是被當(dāng)成死人了,幸好自己命硬,活了。
但是身處亂墳崗許久,即使原本沒染瘟疫,眼下也危險了起來,加上自己剛剛還有咯血的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染上了病。
但面對生死,陳玄倒沒有和那些躺在地上掙扎的人一般唉聲怨氣,反而有種坦然,面對死亡的恐懼永遠(yuǎn)是沒死過的人才有的,一旦死過,心底也就覺得不過如此。
回過神來,陳玄便感覺到肚子有些饑餓,四下掃視了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墳前正好還放著幾個疙瘩般的東西,看上去應(yīng)該是貢品。
陳玄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拿了起來,這玩意好像就是貢給自己的,自己吃自己的貢品,沒什么毛病。
美中不足的就是這疙瘩硬的驚人,陳玄咬著牙口都要崩了,都不見咬下一塊來,只能用本就干巴的口舌去濕潤軟化它,再將這充斥著一股泥土味道的玩意吃下肚里。
又硬又難吃,還帶著一股土腥味,陳玄感覺自己直接吃土效果或許會更好一些,費(fèi)勁吃了一個,陳玄反而覺得自己更餓更累了。
他起身想要去看看別的疙瘩前還有沒有更好的東西,卻猛然感到一種怪異的吸引,正是來自自己的墳頭。
“這里面有什么東西?”陳玄對自己的感覺十分確信,轉(zhuǎn)過身又去挖起自己的墳來。
只是用手刨了一會,便覺得有些生疼,陳玄干脆拿起剛剛的疙瘩,對著墳頭一通亂砸,泥土四濺,這效果倒是比自己手刨強(qiáng)得多。
很快,墳頭露出一截暗紅琉璃般的刀身,陳玄一愣,拽著這截刀身,直接拖出了一把纖細(xì)的長刀,刀身纖細(xì),質(zhì)感宛如琉璃,顏色暗沉,刀柄宛如白玉,渾然一體。
好不好用另說,至少這刀確實好看,不過陳玄陳玄感覺隨便一磕,這刀身就能碎成數(shù)片,但握在手中,倒是格外趁手。
“這刀沒鋒嗎?”陳玄想起剛剛自己手拽時的感覺,自己已經(jīng)觸及刀鋒,卻沒傷到自己,便向著旁邊的樹杈凌空斬下。
只是瞬息,赤色刀鋒一晃,樹杈便被斬斷,這讓陳玄有些驚訝,要知道樹杈在空中不受力,自己雖然向下斬去,若不鋒利到一定程度,樹杈只會被刀向下壓去。
“有意思,這刀是我的嗎?”陳玄捏著刀鋒,手指在上蹭動著,卻沒有傷到己身,而劃過衣袖,卻輕易裂開一道縫隙,這讓陳玄篤定,這刀便是自身的。
“可惜我想不起來,既然渾身宛如琉璃,那就叫赤璃吧,想起以前的名字,再改。”陳玄握著赤璃,倒是感覺自己有些不平凡,只是想不通為何自己會淪落到埋土里,而且這刀又怎會和自己陪葬在一起。
“想不通,想不通,為今之計,還是肚子要緊。”陳玄慢悠悠的在墳堆前轉(zhuǎn)悠了起來,只是剛剛土黃色的疙瘩視乎已經(jīng)是最好的東西。
陳玄沒辦法,只好又折回了自己墳頭前,拿起赤璃,坐在自己墳頭上,將土黃疙瘩削成一小塊一小塊,吃了下去。
沾上了真泥土,反而多了一股苦澀的味道,令陳玄不禁懷念起剛剛被詬病的味道,那似乎也不錯。
還未回味多久,陳玄忽然感覺到自己身下的墳頭一陣晃動,這令他有些茫然了,這應(yīng)該是自己的墳沒錯吧,怎么底下還有動靜?
“砰!咔……”
蒙沉但又有些清脆的木頭碎裂聲傳來,陳玄感覺這好像是棺材被打裂的的聲響,接著,墳頭開始塌陷,大量的泥土往下方涌入,陳玄站起身,握著赤璃,靜靜的看著。
難道還能有人像自己一樣從墳里爬出來?
哦,不對,現(xiàn)在好像不一定是自己的墳,畢竟他從棺材里爬出來,這墳應(yīng)該是他的才是。
那自己又從哪里來?隨便被人埋在了一起嗎?懶也不是這樣偷的。
正當(dāng)陳玄心底腹誹時,一對干枯慘白的手掌忽然從土里狠狠插出,奇怪的是手指指尖變得格外長,同時散發(fā)著幽綠的光澤,看上去像是有劇毒一般。
同時,一股奇異的尸臭也從墳中蔓延出來,本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亂墳崗的臭味的陳玄,都承受不住這尸臭味道。
隨后,泥土猛地一震,一道身影突兀的坐起,咔嚓一聲,尸體僵硬的頭顱瞬間轉(zhuǎn)過頭,幽綠的眼眸死死的盯著陳玄,灰白的臉龐顯得無比猙獰,張開嘴便意欲撲過來。
“真臭啊……”陳玄看出這已非活人,心底沒有絲毫負(fù)擔(dān),赤璃一揮,灰白的頭顱便離體滑落了下去,連帶著身體也無力的倒下。
而赤璃原本暗沉的刀身忽然泛起一陣一閃即逝的紅光,有些妖異無比,陳玄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緊接著,握著赤璃的手臂便感覺到一陣異樣,一股精純的氣血匯入體內(nèi),令陳玄感覺自己身軀壯大了幾分,原本肺癆的虛弱感也好了不少。
“看來這墳還真是你的,不能是因為我做你墳頭,吃你貢品,你就氣不過,從墳里出來找我討個說法吧?”陳玄懶得去想赤璃的神異,反正是自己的刀,以后想起來就好,比自己在這里瞎猜簡單的多。
“這要怪只能怪那沒良心的人,把咱倆埋一起了,還好我沒死,不然到時候變成孤魂野鬼,一起吃貢品,大眼瞪小眼,多尷尬?!?/p>
忍著尸臭,陳玄將自己斬去的頭顱放回了棺中,與身體合在一起,隨后又填埋了些泥土,將墳頭又拱了起來,雖然沒有剛剛那么高,但好歹有個樣子。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陳玄埋完墳,順便超度了一下,至于有沒有用,他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追求的是自己念頭通達(dá),畢竟吃了幾個貢品,事要做全。
做完一切,天色也徹底的黑了下來,陳玄也沒法辨認(rèn)方向,四周漆黑的怎么看都是一個樣,而除了眼前的墳詐尸以外,四周也沒什么動靜,只有不時的有些還未死去,飽受瘟疫折磨的痛哼病吟傳來。
陳玄便也干脆的找了個挖到一半的墳,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的躺了下去,抱著赤璃閉目等待著白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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