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回來后開始熬肉羹,李江舫在一旁沉沉睡著。
“唉,爹也真是的?!?/p>
做好飯后天也亮了些,楊遠去叫醒其他少年。
眾人洗漱好后,楊廠也分好了早餐,似乎今天清晨時候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每個人的早飯都是一樣的份量,就是連李江舫的那份也是分毫不差。只是他看上去還沒有睡醒,頭不時一點一點的。
吃早飯時,楊曄問道:“村長,還有多久能到鎮(zhèn)上?”
楊廠笑道:“不著急,中午的時候就可以到了。昨天我們趕路很順利,沒有遇見任何妖獸,沒有耽擱。”
說完楊廠有意無意瞥了一眼李江舫。
李江舫沒有注意到,他的興趣全在妖獸之上,這般想著,李江舫不由喊了出來:“妖獸是什么?”
既然是楊曄起了頭,他于是自然接過話頭,說道:“狗兒,你不用害怕,每年都有‘扇墳人’在程國巡視,程國境內只有小妖小獸,而村長他們還巴不得有小妖小獸來呢。”
話音說完,楊曄得意看向村長,卻看見楊廠霍然站立,雙手已經握拳,眼神鋒利,一副警戒的樣子。
順著楊廠的目光看去,眾人看向了李江舫。
此刻李江舫卻睜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如銅錢一般圓潤。
此時此刻,竟然真是李江舫在說話。他真的完全掌握這個身體了?
李江舫伸手握住碗,無比順利絲滑,和上輩子當人時一模一樣的感受。
他頓時哈哈大笑,三兩口將肉羹喝得一干二凈,肉羹的熱度將他的體內燙出了一條道,李江舫抹了抹汗水,覺得無比舒暢。
楊遠走上前去,走一半時看見狗兒輕輕撫摸自己的臉蛋。同時他居然流露出滲人的陶醉表情……
楊遠雞皮疙瘩起了一背,不覺停下。
李江舫感受到了!終于感受到了!
他心情激蕩,竟又猛然給了自己一巴掌,沒想到真的結結實實打了自己。他臉上覺得火辣辣,這種久違的真實感覺讓他瞬間就歡呼出來。
其余少年不知情,反而覺得這種瘋瘋癲癲才真實,嘻嘻哈哈議論起來。
“看,傻子又在打自己了?!?/p>
“你們又騙他有糖吃了,咦,我怎么沒有看見?”
“喂,狗兒。不用……”
話沒說完,一個個都老老實實閉上了嘴巴,原來是楊廠依然保持著警戒,甚至已經掏出來一把匕首。
眾人在楊廠威而不怒的目光里乖乖坐好。
而楊廠也變化了站姿,悄然護住了所有人。
李江舫渾然沒有在意,等痛覺反饋回來后,他激動得哈哈大笑起來,手舞足蹈起來,甚至還奔跑起來,他邊跑邊笑,笑著笑著他終于感受到周圍一陣異樣的安靜。
安靜是一條大蟲,盯住了所有人。大家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
瘋得太清晰了。一點兒不混亂。
李江舫慢慢走了回來 ,試圖用打招呼緩解下尷尬:“早上好啊。”
頓時少年們鬼叫一般跳開,楊遠和楊廠沖了上前,一前一后包圍住了李江舫!
楊東東等人躲到了村長后面,忍不住交流起來。
“剛剛你們聽見了什么?”
“傻子會說話?!”
“廢話,傻子本來就會說話。你才是傻子!”
李江舫感到臉上一陣火熱,自己如今已經百分百完全掌握了這個身體,一舉一動都由心念動。還好自己上一世也是做人,很快就熟悉了一切操作要領。
楊廠將十二名少年都擋在了身后,匕首扔給楊遠,自己從身后拔出了短矛,對準了李江舫。
李江舫看著楊廠那獵人一樣的目光,大叫道:“村長,還有諸位小伙伴,大家別怕啊。我是李江舫。”
楊二虎大叫:“村長!狗兒被這個叫‘李江舫’的邪修占身附體了!我們快報官!”
李江舫接著喊道:“村長!你知道的,我叫李江舫!”
村長父子一直沒有說話,在場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狗兒的真名,但目前情況依然不明朗。
楊廠呵斥道:“你是何方鬼怪,跟了我們多久!快從李江舫的身體里出來!”
李江舫感到無奈,這明明是自己花錢買的身體。
李江舫只好開始自證清白:“村長,你別著急。我可以說出一些證據來。”
說著李江舫就指向了一個小胖子,“這個胖子叫‘楊東東’,十歲那年尿床,還是在正月初七那天。那天大清晨他偷偷出門,正好碰見你來找我過年……”
楊東東大叫起來,“住嘴!村長,這人定是妖怪,快殺了他?!?/p>
其他孩子看見楊廠眼神奇怪,卻沒有任何行動,頓時明白這話是無誤了,一個個哄笑開來。
李江舫看氣氛有些緩和,再接再厲,指著下一個人說道:“旁邊這個是楊多,最喜歡騙人了。村長,上次你查的村口水渠破裂的事情,就是他拿炮仗炸開的。這事楊二虎可以證明?!?/p>
楊多大驚失色,慌忙站出來大聲反駁:“胡說!村長,這人定是妖孽!”
一旁的楊二虎抓住時機,痛苦慘叫起來,“村長,你聽見了嗎?是這個雜碎弄的,你們都懷疑我,連我娘都打了我好幾頓,這次回去你可給我做主??!”
估計是勾起痛苦的記憶,楊二虎聲嘶力竭,哭得那叫一個難聽。
連李江舫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指著下一個楊二虎說道:“楊二虎雖然沒有去炸水渠,不過他拿著炮仗去了隔壁楊……”
“別別別,我信!我信!”
本來還賣力痛哭的楊二虎,一下就跳起來。
他連忙對楊廠喊叫到:“村長,我可是什么都沒做!現(xiàn)在還在我家床下里藏著,二大爺柴房著火那事跟我真的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楊二的孫女楊倩怒視過去:“好??!原來是你!”
李江舫無奈,把手指向下一個楊方。
“這個是楊方,上個月十五那天,他偷偷跑后山……”
“大哥!”楊方用力嘶喊了起來,“我錯了,我不該欺負你。我該死,我打我自己?!?/p>
李江舫只好將指向另一個人,但他指到的人一個個都尖叫著跳開了……
楊廠已經收起來短矛,眼看越鬧越大,大聲呵斥道:“夠了,給我站好了!真的以為平日里你們那些小事情沒有人知道嗎?我們大人都心里門兒清,只是看你們小,誰小的時候還不犯點錯?”
諸位少年郎,原本意氣風發(fā),此刻一個個連忙躬身行禮,耷拉著眉眼,只是嘴巴依然很硬,大叫道:“謝村長!”
只是低頭的時候,擦汗的擦汗,擦淚的擦淚。
這時候楊遠悄悄走來,對他說道:“爹,剛才他所說不是一朝一夕得來,莫非他其實不是傻子,而是被封印了幾魂幾魄,才神志不清?”
楊廠也不太清楚,不過也愿意相信這個說法。畢竟剩下的幾種可能性都太過危險,也太過匪夷所思。其他人知道越少越好,自己留個心眼就好。
眼看太陽即將升高,楊廠于是說道:“馬上動身。這次你們誰要是沒有通過測試,回到了村里我馬上開始算賬!”
一群人接著出發(fā),走著走著卻零散開來,大家都是心事重重。
楊廠不時回頭看向眾人,眼睛里帶著巡視,不只是對李江舫,也看上那群頑皮孩童,楊二虎、楊多、楊方、楊曄、楊東東……有一個算一個。
其余少年也注意到氣氛不對,都聚集起來,竊竊私語。
“防火防盜防傻子。”楊二虎開始建議道:“我們得想個法子封他的口?!?/p>
“不然——我們找個時間揍他一頓,也讓他把嘴巴收一收?!睏顤|東小聲建議。
楊遠也在一旁,剛想說上一二,突然反應過來了,自己也沒少和李江舫在一起,這小子是不是也知道不少自己的事情?
這樣想著,楊遠看向李江舫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兇狠起來。
突然楊遠又自嘲笑笑,低聲罵了自己兩句,也不再多想了。
李江舫走在前面,卻怎么走都不對勁,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后面的人在議論自己,不過他還沉浸在雙腳走路的喜悅中,不愿搭理他們。
畢竟,大人怎么會和小孩一般見識呢?就算他們向自己借尿,給自己化妝,讓他吃些蟲子……
李江舫越想越氣,突然吼了一嗓子:“村長!我還要證明下我的身份!”
楊東東最是機靈,馬上反應過來,繞上來就拉起來李江舫的袖子。
楊東東一邊拉著李江舫的袖子破壞他的平衡,一邊喊道:
“大哥!夠了,我們信了!”
楊二虎也尖叫起來,眼看時機不對,連忙輩分取勝,“爺爺!我叫你一聲爺爺……放過我吧?!?/p>
好巧不巧,楊二虎正是借尿的惡主。
李江舫惡狠狠回頭瞪了過去,這一瞪,他居然隱隱壓制住了楊二虎,就像狼王巡視他的小弟。
無形之中,李江舫感到了一種控制感。
突然,李江舫好像感到空氣滯凝,世界變得真實卻遙遠起來。這種感覺李江舫太熟悉不過了,他處于這種環(huán)境下曾長達三十七年了。
李江舫心里命令自己給一巴掌,一定不能再失去掌握了!
卻立刻感到一陣窒息和濃厚的渾濁。
“嘩!”
突然李江舫從水面鉆出,他大口呼吸著空氣,才意識到這里的是意識空間。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被迫進入了,他連忙游向冰山,猛然發(fā)覺不對勁,連忙抬頭。
這不是自己的冰山!
突然,海面波浪大作。李江舫連忙回頭,看見不遠處另一座冰山,不過這座冰山雖然陌生,但能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
李江舫很快確定下來,一座是自己的,另一座難道是楊二虎的?
自己的冰山更加高大宏偉,卻不是很堅實,不斷有冰塊掉落。
突然,自己的冰山似乎有了意識,像一頭夢游的犀牛轉向了楊二虎的冰山。
“快。阻止這!”李江舫一念而動,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冰山之上,這時候他才看清兩座冰山是分開的。
在兩座冰山之間,有一個長不知有多少里的寬闊通道,足以讓兩座冰山來往。而此刻兩片大海紛紛掀起巨大的浪花,海水順利通過通道,已經快凝成一體。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李江舫有種直覺,如果這兩座冰山撞在一起將有很嚴重的后果,尤其是自己的冰山,這一撞非散架不可!
“我推!”
李江舫幻化巨在靈體,豈圖推動冰山。但他就是冰山啊 ,這種行為無異于想要揪著自己的頭發(fā)讓自己上天,癡人說夢!
李江舫大喝一聲,拆下一塊長長的冰條子當做船槳,瘋狂劃動!
冰山果然停止了一些,但李江舫劃到眼冒金星 ,也難以改變方向。海水的流動已經卷出了個巨大漩渦,冰山正以一種堅定的態(tài)度前行。
“來不及了! 小說《不系海》免費試讀試讀章節(jié)結束